鸽子在沙发上睡去的时候,是黑松正与陆伍柒喝茅台喝得天昏地暗的时候。两瓶茅台已喝了一瓶半,陆伍柒大着舌头打电话要来两个小姐。
总经理要的小姐当然是最好的,两小姐都是那种标准的性感美女——丰乳肥臀。陆伍柒推了一个到黑松怀里,吓了黑松一跳。黑松跳起来说,搞哪样?搞哪样。
陆伍柒白了黑松一眼,说,你刚才口口声声说要放荡一回,咋个见真的来了就拉稀啦。
黑松说,我可没有说要这样放荡。
陆伍柒说,什么这样那样的,觉得不满意就换一个。
黑松说,我、我、我……
我哪样我,陆伍柒打断黑松对小姐说,去叫妈咪喊十个上来,让我这哥子好好挑一挑。我就不信没有他下决心放荡一回的美人。
黑松见两个小姐就要去叫,急了说,伍柒你狗日再喊什么来,我只好走了。
看着黑松急了,陆伍柒怪笑了起来,对两个小姐说,我这哥子像月亮一样纯洁,从来未摧残过祖国的花朵。男人嘛应该是太阳,你们这些花朵才会茁壮成长。来,花朵们,到太阳哥哥我的腿上来。陆伍柒伸开双手歪着头说。
两个小姐撒着娇坐在了陆伍柒的身上。陆伍柒一手抱着一个小姐,一边轻摇一边唱道:卡拉OK是个怪,我老人家年近五十才学坏,口里吼着《迟来的爱》,怀里抱着下一代。
黑松猛喝了一杯酒后吼道,陆伍柒,你狗日的要抱出去抱好不好。
陆伍柒见黑松火冒三丈的样子,知道今天是干不了什么的,但又觉得很扫兴,他只能把小姐喊走。他明白,小姐是随时可以要来的,而黑松这种老朋友、老战友是不能轻易失去的。陆伍柒一手拿着两张百元大钞,一手在两小姐的臀部上拧来拧去,拧得两小姐的嘴巴随着这拧哼哼叽叽的,但哼归哼、叽归叽,手却没有忘记它们优雅的接钱方式——两根细长润滑的手指夹住大钞,然后手掌柔软的微微弯曲不慌不忙地放人小手提包里。在陆伍柒关门的一刹那,她们还娇媚的回头一笑,纤纤细手还柔情地招了招,留下句——拜拜,走了。
陆伍柒打了一个响指,摇头晃脑地坐回沙发上,伸手去拿鸡腿吃,咬了一口后,又伸手去拿另一只鸡腿递给黑松说,吃,绝对的土鸡。
黑松看着陆伍柒满脸通红、油头滑脑的样子很恶心,心想狗日的就是好吃,就他妈的这好吃还真吃出了个人样来。陆伍柒从小学习就不好,长大也没长进。可他会搞吃的,这在战友们当中是出了名的。
上小学时同学们都饿饭,陆伍柒当然也不例外。在那一小段的饿饭年代,谁也无法例外。陆伍柒和同学们的肚子总处在半饥饿状态。
同学们有时上着课,不免因饥而想食物,而因想得太久又不免总吞清口水。全班同学的嘴巴、喉咙再辛勤地吞,也没有东西来慰劳这辛勤。
但陆伍柒不一样,他的嘴里真的好像有什么东西,他一脸的满足和骄傲,让所有的同学羡慕不已。黑松不相信,以为他装模作样,逼开他的嘴巴一看,果然有残留的食物。
上完初中下乡,农场一旧二餐清汤寡水。战友们正在青春期长身体不说,还得下地干农活,这伙食让所有的战友因太渴望油水而搞精神会餐。这个说,一只肥一母鸡炖出来喝上一碗多美呀!一个说,还是四指宽肥膘的猪肉好,油亮亮的,一口下去油顺着嘴角流,又“嘶”的一声吸回到口里多美啊!最后陆伍柒说,你们选我当班长,我一定让你们吃到猪肉。
不久,陆伍柒果然升为班长,他也没有失言,年底大家的确吃到了猪肉,不过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好。陆伍柒在真正意义上的会餐上对着狼吞虎咽的战友们说,对不起战友们,这猪是喂草长大的,再吃得多它也肥不到那里去,要是有一点苞谷、土豆喂他们,膘起码四指宽以上。
回城当了工人五年后,陆伍柒赶上了他常不离嘴的“改革开放好年月”。他先是开个小食店,三年后就开了能容百十个人吃饭的小酒店。
他从吃做起,一步步走到今天。现在他己到了吃都吃不完的地步,但他的吃相并没有比当年减退。黑松见他递过来的手油腻腻的,看起来不要说让黑松吃,就是看着他那油腻腻的手和油腻腻的鸡腿已让黑松想吐。
黑松说,吃、吃,一天只知道吃。你简直就是用嘴巴在啃人家小姐的屁股。
陆伍柒说,咋个?今天不知你受了哪个的气,跑到我这里来这样不好那样不顺的。你要顺气,我让你顺好了。但你说我啃小姐的屁股是不是太恶毒了点。
黑松说,一点不恶毒,不是我说的,都是你自己干的。
陆伍柒说,明明是你讲的嘛。
黑松说,伍柒,不是我说你,你看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陆伍柒说,什么样子?
黑松说,暂时不说什么道德品行方面的问题,就说你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你看你,刚刚在人家的屁股上模来摸去的,那屁股不知有多少人摸过,你手也不好好洗一洗,就抓东西吃。你不是在啃人家屁股是在啃什么。
陆伍柒说,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说说到底受了什么刺激、委屈,老弟我伍柒原来没本事只会搞吃的,这儿年长了点其他本事,办不了的事还真不多。要武要文要黑要白,你老兄只管讲一声。这年头老子管你妈多大的人物,老子谁也不认黄,就对我们十八块地农场的老战友有感情,你不让我认这个黄还不行,我伍柒也就只剩这点黄,你得成全我,我非管不可。当着美文的像我发誓,我一定得管,而且要管好。
黑松说,黄黄黄,我看你是黑黑黑。不喝了,不喝了。亏你狗日的还记得美文,老子告诉你,你明天就把美文的像给老子取下来,你看看你,当着美文干了些什么。
陆伍柒不知是喝红了脸,还是被黑松骂红了脸,总之他红着脸说,真不喝了?
黑松说,走了。
陆伍柒说,明天去十八块地不。
黑松说,去。
黑松说完摇晃晃站起来要走。
陆伍柒歪着脑袋喝酒不管黑松。
黑松已拉开门正要消失时,陆伍柒才抬头说,老黑哥,就这样走了?酒不喝了也没人灌你。见黑松没反应正继续消失,他只好追到门口说,你不想问一问巨大的惊喜是什么就走?
黑松一边走一边回头说,你还有什么“惊喜”,你刚才的还不够“惊喜”?再有什么“惊喜”的话,我怕我“惊喜”得心肌梗塞。
见黑松不听,陆伍柒急了,向黑松一挥手道,你要后悔的。
黑松头也不回地说,我已经后悔了。
见黑松还是不停下,陆伍柒只好大喝一声,站住。黑松根本不在乎陆伍柒声音大,继续走。陆伍柒三步并二步追上黑松,并抓住黑松的手肩不放。两人对鼻子对眼睛了一会儿,陆伍柒说,好,老子拼了。不讲也得讲了。卢竹儿明天到。
黑松一下子就呆了。半天才问了一句,她真的要来?她来干什么?
陆伍柒听黑松这么一问顿时爆跳起来说,你狗日的黑松,我还认为只有我不是个东西,你狗日的知识分子更不是个东西。你好意思问她来干什么?快二十年没见过了,你敢说她来干什么?我日你妈的。陆伍柒说着给了黑松一个响亮的耳光。
打完后,他把脸主动伸到黑松打他耳光的最佳位置,皱着一张涨红了的脸等着黑松掌风的来临。可等了很久也不见巴掌上脸,睁眼一看,却见黑松看着他发愣。
陆伍柒伸开五指在黑松眼前晃过去晃过来,说,这一巴掌我是替卢竹儿打的。一边说他还一边晃,当他晃到第五个来回时,被黑松一掌推了个踉跄。
黑松说,是的,你替卢竹儿打得对,可你想指望以此交换我替萧美文打你一巴掌,办不到。美文不会要我替她打你一巴掌的,别以为你在她面前迷是个东西,你什么都不是,想因为美文得一耳光,你做梦吧你。
陆伍柒发狠道,你不打,我自己打。说完左右开打。打得并不比他打黑松那巴掌轻。一边打他还一边豪哭不已。
看着陆伍柒左右打了七八个来回,黑松说,行了,行了。看你还哭得出来,我还认你是战友。不过你必须把美文的照片取下来,她看着你做那些坏事是不会难过的,因为在她心里从来就没有过你,你的这些行为,她不会难过的,绝不会,她只会感到羞耻,她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战友。
陆伍柒停了打耳光说,明天中午出发去十八块地。
黑松说,卢竹儿什么时候到?
陆伍柒说,上午十一点下飞机。
黑松说,我要去接她。
陆伍柒说,不行,她说要我不通知你。
黑松说,是我的惊喜还是你的惊喜?
陆伍柒说,你的。
黑松说,这就对了。
陆伍柒说,可她说不是在机场。
黑松说,在哪里?
陆伍柒说,在十八块地。
黑松说,我们不是一起去么?
陆伍柒说,原来不是这样设计的。
黑松说,是你要唐万才给我拍电报的。我去十八块地就会遇上卢竹儿,这就是你准备给我的巨大惊喜。
陆伍柒说,是的,没想你今天会突然来找我。我忍不住就打乱了计划。
黑松说,你这个计划并不周密,唐万才打电报给我,我要去十八地也要来约你一起去的。
陆伍柒说,你约我时,我可以说分头走,在十八块地汇合,反正你也有专车了。
黑松说,其他话不说了,听我的,现在不是你和卢竹儿给我一个惊喜,是我给卢竹儿一个惊喜。
陆伍柒说,你的意思我不去接卢竹儿了。
黑松说,正确。
陆伍柒说,你老黑哥也太过分了吧,卢竹儿虽是你昔日的恋人,可我也是战友吧!你不能为了“惊喜”就无视我作为战友的高兴吧,我和卢竹儿也是二十多年没见面了。
黑松说,为她能早一点惊喜,你就晚一点高兴行不行。
陆伍柒说,明天要不要我替你给鸽子请假,要不然你突然消失几天,你老婆郝鸽子就变成了坏鸽子还不骂死你才怪。
黑松说,算了,还是我自己说吧。你去请假,怕她更不放心。没事都会让她怀疑出事来,你以为你在我老婆那儿名声好得很是不是。我先走了,得准备准备。说完也不管陆伍柒同不同意提腿就走。
陆伍柒冲着黑松的背影喊,没事,就是有事。我看你们文化人都他妈的这样,明明要哄老婆去会昔日的恋人,还假正经说这种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