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黑暗中，时间与空间似乎都将凝固，这里没有能量，没有生机，没有死亡，一切都是虚无。
就在整个世界都被定格的刹那，群星倏忽间开始闪烁，从死寂里炸出零星的光，就像是一连串的礼花被引爆了那样，破碎的星辰第次亮起绚烂的锋芒，斑驳瑰丽的光点四溅，如夜空中盛放的烟火。
一瞬间的光照亮了整个宇宙。
世界仿佛初生，似乎又在毁灭。
最后，燃烧成灰的所有尘烬被一望无际的虚无吞没，只剩一个凋零后枯败的空壳。
世界被定格，再次陷入单调的永恒。
“甲012队，搜索范围第一坐标区域（0，0）—（1000，1000），未发现目标人物踪迹，请求归队。”
“甲137队，搜索范围第一坐标区（5000，5000）——（6000，6000），未发现目标人物，请求归队。”
“乙64队，搜索范围第三坐标区（2000，2000）——（3000，3000），未发现目标人物踪迹，请求归队。”
“乙79队……未发现目标人物踪迹，请求归队。”
“乙240队……未发现目标人物踪迹，请求归队。”
“丙33队…………请求归队。”
“丁21队…………请求归队。”
“……请求归队。”
“怎么样？”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整个东边都搜过了，全都没有人。”回话的人很严肃，是个冷厉的女音，“再往外就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她只要出现在外面必然会引起整个蜂巢阵列的反应，但其他三方现在这么安静，一点儿消息都没传来，这个可能性不大。”
“难不成还真是叛逃了？”男声轻笑道，语气调侃，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这话你信？那人可是不知道处决了多少逃兵，她的手段……呵。”女音嗤笑一声，顿了顿，语气愈加肯定而坚决，“总而言之，就算我们这的人都叛变了，宫里的人都不会叛变。”
“啧……开个玩笑罢了。那就继续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怎么说也是在我们这边的战场不见的，总得给宫里一个交代。”那男声陡然冷下来，像是被扫了兴致，语调都变得平淡而没有起伏，挥了挥手就让人下去。
“我明白。”
……
……
叮——咚——
叮——叮——咚——
嘀——嗒——
奇特而诡谲的乐声响彻虚空，无序的音节跳跃起来。仿佛调皮的鱼儿游入大海，时而摆摆尾，时而摇摇头，每一起一伏都充盈着特殊的节奏感。
听——是谁在呼吸？又或者心脏在鼓动？
咚——嘭啪——咚——嘭啪——咚——
无数发光的白色圆环层层叠叠晕染开，被其拱卫正中的影子在颤抖。与其说那是人，不如说是个因为信号不稳定而模糊不清的图像。
光晕在她脚下扩散，再被新出现的涟漪覆盖，接着扩散、覆盖，周而复始。
一切的源点，光明中心的那道影子终于稳定下来。
白玉京半跪在地，眼前是无数斑驳陆离的幻象，轻轻重重的呢喃回荡于耳畔。
万物在悲鸣。
他们呼唤、他们祈祷、他们倾诉、他们咆哮。
视线之内的所有色彩都被剥夺，身体变得沉重，知觉逐渐迟缓。女人抬起头，她的手正虚虚地捂在右眼上，淋漓的红舔舐着眼眶，炙烤着神经。血与血相互纠缠，泪与泪彼此统一。
浑身上下都像被搅碎了打烂了又重新粘合在一起。
这种感觉要如何形容呢？
是肌肤在溃烂、筋络在撕裂、血液在沸腾？是骨头被一根根砸断、内脏被一块块挖空、皮肉被一寸寸剥离？是在融化、是在燃烧、是在解体？
还是——在消亡？
自诞生以来似乎从未有如此狼狈的时候，仅剩的理智摇摇欲坠，勉力支撑着白玉京思考。
她缓慢而僵硬地牵动嘴角两边的肌肉，向上、再向上。
一条月牙似的细线就被勾勒成型。
白玉京在笑。
最初只是压抑地，从喉腔里硬挤出一点沙哑的声音——或许用呜咽这个词更恰当。她的声带不断震颤，咳喘从轻到重，由缓至急，仿佛被禁锢的人拼尽全力挣脱枷锁，直到咽喉处涌上一股铁锈味，才终于嗬嗬的笑出一个调子。
那笑声很沉重，宛若杜鹃啼血，却又放肆得很，仿佛完成了什么积压已久的宿愿。白玉京愈笑愈欢，音调愈高愈扬，快活得双肩都随着身躯一抖一抖。
她笑累了，便躺倒在地。
整个人被死寂吞没，活像个行尸走肉。
良久，良久。
【值得吗。】
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刺破了寂静，语气里并无疑问。
【您这是在叛逃。】
闪烁的光晕中看不清白玉京的神色，她仰着头：“所以呢？天枢，你为什么不向上检举我。”
天枢沉默了一会儿，似是在思索。
【战争已经进入了尾声，您的行动无法影响战局。但——】
“但规矩就是规矩。”白玉京哑着嗓子补充完后一句，眼里满是讽刺。
【……】
【您应该明白，人死不能复生。况且，主宇宙禁止时间法则的使用。此举对您百害而无一利。】
没在意对方的避而不答，白玉京右手向前微点，眼前浮现出一张半透明屏幕。
略过上方繁琐的介绍，她将目光直接投向代表天赋的那行。
超觉六感：
一：视觉（已解锁／半损坏）触发技能：视界、天眼
二：嗅觉（已解锁）触发技能：洞彻、溯源
三：味觉（已解锁）触发技能：共鸣、模拟
四：听觉（已解锁／封闭中）触发技能：心音、回响
五：触觉（已解锁）触发技能：通感、超导
六：心觉（已解锁，极强）潜意识
触发技能：牵引、预兆、窥探、回溯、重演、通灵
第七感：时觉【时间感】（未解锁／已损毁）
触发技能：时之锚
第八感：空觉【空间感】（未解锁／半损坏）
第九感：思觉【冥想】（未解锁）
第十感：多维感觉（未解锁）
时觉上已损毁三个字大大刺痛了天枢的视线。
半损坏和封闭状态只要时间够长就能够恢复，而已损毁三个字就代表这个能力彻底废除。
时间法则在主宇宙无效，在其他位面使用却不受限制。
这是可以改变世界线的力量。
为了救两个死人，实在是——浪费。
它在心里冷漠地下了决断。
【您任性也任性过了，接下来该回宫了，两位御座还在等您。】
“这哪算任性？人都没救活，还不到回去的时候。”白玉京嗤笑一声。
这才到哪儿，不把师兄师姐的真灵招还她怎么能甘心。
【希望您放下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二百四十三和三百六已经化道，从精神层面来说，他们已经消失。而物理意义上】天枢顿了顿，语气低沉，【他们的尸体不正在您眼里吗？】
“哈哈哈哈。你看，视界挺好用的不是吗。”白玉京轻轻抚摸自己的右眼，连指尖被灼伤也不在意。
【您不用故意激我，我的程序设置里没有相关的词条，无法给予反馈。】
“啊呀呀，不好意思。我以为你刚才在生气呢。”
天枢没有回应这个恶劣的玩笑，它说得是实话，北斗机枢的程序里从不会配备情感模块。它们的目的本就是帮使用者做出所获利益最大的决定，理智是必备条件。
而今摊上这个意气行事的合作者，只能说运气有些不好。
她从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