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初阳将起,覆在群山之巅大地之上的皑皑白雪,经过暖暖的阳光普照,反射出晃眼的白色光芒,灼的人睁不开眼,而苍衍国大军就于此时即将拔营回朝。
昨日黄昏,有人回禀,他们送去答复帖后,谭秋国军队非常迅速的撤出了白水城,驻扎在清城也就是他们自己的边关城池。
苏非珉得知此消息时,只是挥了挥手,让那禀告之人退下,眸色淡定,脸色如常,并无其他将领那般高兴的好似打了胜仗一般。
华茵心里有些不解,谭军的粮草并不如自己这边短缺,如果有心围困,用不了半个月,他们这边就撑不下去了。可是那个贤王偏偏不这么做,又是专门派人来送议和帖,又是特意告诉王爷,皇上卧病在榻的消息,仿佛在帮助他们似的,真是奇怪极了。
一个帮助自己的敌人,说出去谁信呢?
华茵抬眸看向案边的苏非珉,果然他的眼神也若有所思。
莫非此事另有玄机?
华茵伸手挡在眼前,白色光线穿过手指射向眼里,有些刺眼,却并无暖意。
管他有没有玄机,如今两国暂时和平休战,已成定居,断无更改。说来,这种情况倒是对他们非常有利。
想罢后,暂时把一些不解的疑惑放在心底,华茵才抬眸看向不远处被整装待发的军队围着的两辆马车。
第一辆是苏非珉的马车,还是来时的那辆。并不低调,是檀木制的,很是厚实,里面异常宽大,布置也是非常暖和舒适。这些特点从苏非珉身旁睡着的白千久脸上就可以看出。
她虽是昏迷不醒,却是脸颊通红,额上浸汗,脖子处的衣襟也泛湿。帘幕厚重无比,可是因着一个青铜小火炉,里面隐隐散出的亮光,以及车厢四个边角放置的几颗拇指大小的夜明珠,倒也叫看书的苏非珉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第二辆是赵寻良的马车,很是寻常,就是普通有钱当官人都会坐的马车,因为他来时是骑马,所以军中并未备他的马车,只能临时在白水城找了一辆。
想到他看见马车时,一脸的嫌弃,额头皱的快翘上天了,却还是不得不上马车,华茵脸上就不由的露出些笑意。
“华将军,一切准备妥当,可以出发了。”一将前来禀告。
华茵敛了笑,点点头,随即道:“启程!”
一个利索的翻身上马,华茵熟练的拽住缰绳,最后回头又看了一眼身后被厚雪覆盖的群山,无一杂色,白的亮眼,纯的干净。
可是她却并无一丝留恋,回首猛的一鞭抽向马后,顿时马蹄扬起,带着凛冽的风雪而去。
大军出发到全部离开向阳坡,已是一个时辰后。
与此同时,清城某一宅院。
“王爷,我有些不甚明白您为何要和他们议和?大雪阻路,如果我们趁此机会,围困他们数日,届时粮草断绝,军心一散,我们必破华家军。”秋先生手中摇着纸扇,看着榻上正在自奕的男子,问出了他一直纠缠于心中的疑惑。
“而且,我们不惜折了数名暗探得来的消息,为何这般轻易的就告诉了苍衍三皇子,若是我们不说,等苍衍国那个老皇帝一死,届时他们必会争坐那万人之上的王座,朝堂势必动荡,而苍衍三皇子因着身处边关,远离皇都,必会失了先机,如此,王爷岂不是轻松的除了一个劲敌吗?”
季疏绝在他说话期间,又落了数枚棋子,棋盘之上,俨然是黑白交错,细看,黑白双方竟是势均力敌,呈对抗之姿。
一人分两心,一般人很难做到不偏不倚,更别说可以恰好让他们分庭抗礼。可是季疏绝却是很轻易就做到了,甚至双方连一颗棋子都不差彼此一枚。
闻言,季疏绝从棋钵里取出一枚白子,才淡淡道:“一子入盘,置之死地而后生。即使不告诉他,他也未必会输。”
“怎说?”秋先生明显不理解他说的话,追问道。
“不要小看了他,泥潭阴沟闯出来的人,他的能耐绝非我们看到的这般平庸,连计谋都要听一个庖夫的,可笑。”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好像听到了一声轻嗤声,似嘲非嘲,甚是不明。
抬眸看去,有没有听错不知道,不过他肯定没看错,执棋人嘴角勾起的那一抹弧度,真是显眼异常,证明他此时心情格外好。因此也愿意对他说多说几句。
“旁人都以为他胸无谋略,头脑简单,可熟不知,他们才是眼光短浅之人。以表观人,以事识性,最是愚蠢。”
秋先生也不是个蠢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季疏绝身边,一呆数年。
听完这席话,已然明白,那苍衍国三皇子怕不是个简单的人,要不然,他家王爷也不会如此看重,再说,此时,卖他一个人情,以后说不定有些用处。
可是,他怎么觉得事情不应该这么简单?哪里不对呢?
正在他皱眉思索之时,就听执棋人又轻笑一声,道:“厉害的人,就应该有他辉煌的一刻,然后狠狠跌入泥潭,再也爬不起来。如此,岂不是更有趣?”
果然,这才是他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