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凌在外面赶着马车,我则坐在车厢内,看着窗外一闪而逝的风景发呆。又是一个月过去了,我害喜的状况越来越严重,难受的同时也会觉得心头很甜蜜,因为我不再是一个人了,我的肚子里有了一个小生命在陪着我哭,陪着我笑。
外面烈日炎炎,我只是看看风景额头都会溢出小汗珠来,那么在外面赶着马车的司徒凌就更不用提了。想到这里,掀开了车帘,将手中的丝帕递给他,道:“擦擦汗吧。”
他笑了笑,被太阳晒得黑了一点儿的脸上露出了明媚的笑容。正欲接过我递上的丝帕时,我的胃里偏巧又涌上一股恶心的感觉来,条件反射地用手中的丝帕捂上了自己的嘴巴。手帕被我弄脏了,我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将丝帕收了起来。
他脸上全无笑意,一脸紧张地问我道:“你还好吗?不然我们停下来找个客栈住下,明天再走。”
我摇摇头,“为了我已经耽误了好多天了,还是赶路吧。我没事,这段时间都吐习惯了。”
他闻言,脸上露出了心疼的神色,似乎还伴着一点儿心疼。大手一伸,在我没来得及惊讶的时候已经抚上了我的头,温柔地抚了抚,将凌乱的发丝帮我理整齐。触及到我惊诧的神色,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刚刚的失态,慌忙将手收了回来。
我们两个人一阵尴尬,最后还是他开口说道:“大概晚上就可以到圣雪国了,你撑一下,只要我们到了,一切都会好的。”
我点点头,“我没事,赶快赶路吧。”
千寻草还被泡在瓶子里,虽然凌一直说它的生命力很旺盛,但我还是忍不住每天打开看看它,生怕这小草的生命力突然一脆弱,被泡死了。
但是事实证明,它活得很好。看到它,总会给脆弱的自己增添勇气,一株小草都那么努力生存着,我一个大活人更加不能颓废。我要好好活着,找到安少瑾,然后迎接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小生命降临。路上,还是因为我耽误了一段时间,所以我们到圣雪国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的车中睡得迷迷糊糊,因为马车的骤停而醒了过来。
“凌,怎么了?”
凌没有回答我,反而是一个陌生的男人恶声恶气地开了口,“天黑了,不准进城,你们等明天吧!”
凌仍旧没有说话,“咣啷”一声,似是什么金属掉落在地的声音,恶声恶气的声音马上变得谄媚无比,“快开城门!”
不多时,马车又缓缓行驶起来,“凌,他们为什么肯放我们进来了?”
“那些人,都是一些见钱眼开的家伙,一点儿银子就能将他们收买。”凌淡然说道。
这话是没错,但是我总觉得还有其他什么原因。如果只是用银子贿赂他们的话,那人后来的语调不应该是谄媚的啊,他的声音中还有着惧怕,我确定。但是既然凌不愿意告诉我,那就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我不勉强。
走了一会儿,马车又停了下来,凌掀开车帘对我道:“绸羽,下车吧,我们到了。”
我点点头,由他扶着下了车。天色很黑,我对眼前的景物看不太清楚,但是那几座显眼的蜿蜒长廊和不停涌着小水流的假山,却可以明显告诉我这里绝非一般地方。排场这么大,这里到底是哪里呢?
“凌,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家吗?”我问道。
他答非所问,“我带你去休息一下,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你也累了。”
跟着他绕了几条长廊,终于在一座别致的小院落前停了下来,半个椭圆形的小门上方,鎏金的两个大字明晃晃的,“竹苑”。这名字很适合司徒凌,在我心中,他就是像竹一样的君子,耿直、有气节。
他上前轻敲了两下,门被缓缓打开了,一个提着灯笼的女子站在门口,灯笼的光芒在她的一身红衣上层层晕开,如同绽放的花朵一般。女子望着司徒凌,面露笑意,明亮的双眸勾出好看的弧度,倾城的面容在皎洁的月色下显露无遗。她很美,而且似乎天生就是为红色而生的,在红色衣物的映衬之下,富有柔美和妖娆两种美感,却一点儿没给人矛盾的感觉。
“主子,您总算回来了,妖娆等了好久。”红衣女子笑意款款地走近我们,接过了司徒凌手上的斗笠,注意到了凌身边的我,也是一笑,将斗笠接过。
她的名字叫妖娆?呵呵,真的是人如其名。但是很奇怪,对于这个刚刚见到的女子我却不觉得有距离感,也许是因为她甜美的笑容带给人的亲切感吧。
司徒凌面对美人的时候反应却很淡然,将我推向妖娆,嘱咐道:“这位姑娘姓苏名绸羽,比你年长几岁,是我的朋友。她是有了身孕的人,妖娆,照顾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出去一趟,你们先休息吧。”
司徒凌说完,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了。我突然觉得孤独起来,因为在这里,司徒凌是我唯一认识的人,他不在我身边,我真的有点儿怕。
妖娆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亲昵地挽住了我的胳膊,道:“姐姐别怕,我是主子的婢女,会好好照顾姐姐的。”
我点点头,随着她一起进了竹苑。
原以为是个小院落,想不到里面竟别有乾坤。长廊、凉亭、假山,花池……这个小院子里都有,简直就是外面那个大院子的翻版,非豪华两个字可以形容。看到这些,我更好奇凌的家世背景了,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家可以拥有这么大手笔的府邸呢?
妖娆歉意地对我说大晚上的不好去准备了,只有一些剩菜剩饭,希望我不要介意,多少吃一点儿。我当然是不介意那么多的,大半夜的,的确是麻烦人家了,有的吃已经很好了。但是在妖娆将饭菜一一摆上桌之后,我才发现她其实很有说谎的潜力。足足十二个盘子摆上了桌子,将桌子占得满满的,每道菜都是在顶好的酒楼里都吃不到的好菜,花花绿绿的乱了我的眼,好美、好香。这些是,剩菜剩饭?
妖娆没有注意到我的惊诧,将一只精致的瓷盆放到桌子上,笑道:“怠慢姐姐了,明天妖娆一定为姐姐准备好吃的。”
我嘴角抽了一下,无语。这些还是怠慢的话,那我从前认为很好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呢?
顾不得去想那么许多了,我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经过那么长时间的颠簸,我早就已经饿坏了,而且现在是有一个小生命和我一起吃了,食量似乎大了很多。
我的吃相惹得妖娆“扑哧”一笑,不好意思地对她说了一句,“让你笑话了。”
妖娆摇摇头,给我盛了一碗汤,道:“妖娆不是笑话姐姐,姐姐别多想。只是姐姐的样子看起来好坦率也好可爱,妖娆从来没有见过姐姐这个样子的女子,真的很喜欢姐姐。姐姐慢点儿吃,喝口汤,不够的话妖娆再去拿,可不要饿坏肚子里的小家伙了,呵呵!”
妖娆的话很贴心,我感激地看向她,说道:“妖娆,这些真的足够了,你别忙了,陪我聊一会儿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妖娆也很想跟姐姐聊聊呢。姐姐很特别,妖娆第一次看到主子对一个女子这么好。”妖娆说着话,眼神中有些飘忽不定的东西,那种绵绵的东西,是爱意。
“妖娆,你是不是……喜欢凌?”话说出口就后悔了,这是别人的私事,我为什么要打听呢?
妖娆没有生气,反倒是坦然一笑,“是。我八岁开始跟着主子,如今已有十年了,而我,也爱了主子十年。”
妖娆的坦白让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但是心里却更喜欢这个坦率的女孩子了。在古代,女子的性格即使不是含蓄羞涩的,也会被教化训导成这个样子,敢于说出自己真实心意的女子实在是太少了。妖娆的性格我很喜欢,不像是那些嗲声嗲气的娇小姐,扭扭捏捏的,心思难猜。
妖娆见我不说话,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呵呵,妖娆让姐姐笑话了。其实妖娆也知道,自己这根本就是痴人说梦,以妖娆的身份,根本没资格喜欢主子,主子也从来没有注意过妖娆一眼。”
“我才没笑话你。”我赶紧握住了她的手,解释道:“妖娆值得被喜欢。我就很喜欢你这样坦率大方的女子。”
妖娆闻言,看着我笑了,那笑容中似乎还有着其他什么我看不懂的东西,但是我知道,那不是恶意。
星斗满布的夜空下,我和妖娆两个人坐在秋千上孩子气地数着星星,数着数着,我忘记数到哪里了,又会从新数过,妖娆则一直是笑望着我的。
“姐姐,都是要做娘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孩子气呢?还是去休息吧,肚子里的小宝宝也需要休息啊。”妖娆笑道。
我笑着摇了摇头,“才刚吃过东西,一点睡意都没有。”
突然,一阵悠扬悦耳的琴声响起,我马上被琴声所吸引,妖娆倒是没有惊讶的表情,似乎已经很习惯这样的琴声。这都是大半夜了,是谁还在弹琴呢?
琴音很飘渺,但是却不失铿锵。我不是个懂音律的人,但还是被这琴音吸引住了,闭着眼睛听这琴音,似乎能感觉到灵魂都被它掌控住了,跟着弹琴人的心情游走着,心头浮起了一种淡淡的哀伤。是谁呢,琴声中居然有着这么浓重的哀愁。
“嘣——”的一声,琴音骤断,我受惊一般地马上睁开眼睛。接着又是“砰砰”两声,似乎是木头被击打的声音。这是怎么了?而且与此同时,居然有一种淡淡的幽香传来,我细细嗅闻了一下,梅花的香气。
我转过头看向妖娆,她善解人意地对我道:“姐姐不必惊讶,九皇子住在不远处的‘兰苑’,琴声是出自他手,香气也是来源于他。这是九皇子又在发脾气摔琴了,他几乎每晚都会摔坏一把琴。”
我点点头,看向那琴音传来的地方,一个小院落,闪烁着点点光芒。
脑海中有什么快速闪过,我想起了妖娆话中我没有在意的大问题。九皇子?香气?司徒凌似乎对我说起过,他的弟弟翰雪澜天生就带有梅花的香气……难道说……
“妖娆?你刚刚说……九皇子?那这里是……”我不由得张大了嘴巴,难道说这里……
妖娆认真地对我解释,“姐姐,这里是圣雪国的皇宫。我也的确是说了九皇子,你没有听错,住在兰苑里的就是圣雪国的九皇子,翰雪澜。”
惊讶、迷惑、不解在我脑海中轮流闪过。司徒凌和翰雪澜是兄弟,而翰雪澜是皇子,那么司徒凌的身份呢?若他是皇子,为何二人的姓氏又不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