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响声起一下,停工下,起起停停好多次。文兰听见电话响了,她不接,她知道是丁树人打来的。丁树人是个心里一点儿事情都搁不住的人。文兰告诉他丁丁被人打了就放下电话,这事肯定搁在丁树人心里了。丁树人肯定要打电话来把情况问清楚的。电话一直响着;文兰不想接电话,她没有心思接电话。坐了一会,抹去脸上的泪水,她又去敲丁丁房间的门,手一敲,门开了。文兰伸头一望,书包搁在写字台上,人没了。人呢?丁丁,丁丁,文兰喊着,一边喊一边朝门后看,门后没有。又弯下身子朝床底下看,床底下也没有。文兰的心有些紧张了,再看窗户,窗户是关着的。文兰又去自己的房间看,自己的房间里也没有。又去卫生间看,卫生间也没有。人呢?人到哪里去了?文兰忽然感到一阵恐惧。自己进厨房一小会,坐沙发还没坐热呢,丁丁能跑到哪儿去呢?文兰赶紧拉开房门,冲下了楼,她要去找丁丁。下了楼,往哪儿去找呢?楼下三条路,一条往东,一条往西,一条直通三方大厦。三方大厦,丁丁是不会去的,往东去能到丁丁爷爷家,往西去能到丁丁姥姥家。这会儿,丁丁不会让她爷爷或者让她姥姥看见她脸上被打了的样子。往哪去找呢?文兰望着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辆,望着马路上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不知道该向哪个方向走。
这个时候,丁树人回来了,丁树人看见了站在楼下的文兰,问,站这干什么?文兰双手捂了脸哭。丁树人问,哭什么呀,出了什么事了?文兰说,丁丁跑了。丁树人问,为什么事呀?文兰说,丁丁放学回来,我看她的脸好像被人打了,问她谁打的,她也不说。我就进了厨房,就这么一会儿工夫,她就不见了。丁树人问,你看到她跑了?文兰摇摇头。丁树人看着马路上一辆接一辆看不见头看不见尾的车辆,看着一个接一个有往东有往西的男男女女,说,先回家,看看丁丁留下什么没有。丁树人想,丁丁不是那样的孩子,说走就走的。他相信,丁丁会留下个字条什么的,她从小没有让爸爸妈妈烦过什么神。
丁丁什么也没有留下,丁树人和文兰翻遍了丁丁房间的书橱、抽屉、书包,一样一样抖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什么。文兰问,会去她爷爷姥姥那儿吗?丁树人说,打个电话问问吧,或许就去了呢。文兰说,电话不能打,万一不在那儿,打了电话,把他们也惊动了,不是更麻烦吗?:
丁树人和文兰两人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电话铃响了。丁树人冲过去抓起电话,他以为是丁丁打来的。打来电话的不是丁丁。打电话的人问,是丁丁家吗?丁树人说,是。打电话的人说,你是丁丁的家长吗?丁树人说,是,我是丁丁的爸爸。文兰也跑了过来,她站在丁树人的身边,问,丁丁在哪?丁丁在哪?打电话的人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丁丁今天挨打了。丁树人问,谁打的?打电话的人说,打丁丁的是丁丁的老师。丁树人问,老师为什么要打她?打电话的人说,这我可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丁丁挨打了。丁树人间,你是谁?打电话的人说,不要问我是谁?丁树人问,是哪个老师打丁丁的?打电话的人说,不知道。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文兰抢过电话,喂喂喂……丁树人说,电话挂断了。文兰放下电话,问,谁打的?丁树人说,不知道。文兰说,你也不问问?丁树人说,我问了,他不说,他说你不要问我是谁。他就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丁丁今天挨打了,打丁丁的是丁丁的老师。文兰问,哪个老师打丁丁的?丁树人说,他说他不知道。
丁丁忽然不见了,丁树人和文兰像失了魂一般,这突然来的一个电话又说丁丁是挨了老师的打。两个人的心都冻住了似的冰凉。丁树人说,打电话的人是谁呢?文兰问,是大人还是小孩?丁树人说,是大人,男的,声音哑哑的。文兰问,他是怎么说的。丁树人说,他问这里是不是丁丁的家,我说是。他问我是不是丁丁的家长,我说我是丁丁的爸爸。他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丁丁今天挨打了。我问谁打的,他说是丁丁的老师。我问老师为什么打丁丁?他说这我可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丁丁挨打了。我问他你是谁?他说不要问我是谁。我问哪个老师打丁丁的,他说不知道。说完就把电话挂了。文兰说,这个人肯定是学校的老师。丁树人问,你怎么知道?文兰说,他问你,你是丁丁的家长吗?只有老师才说家长。丁树人说,这个男老师鬼兮兮的,告诉我丁丁挨老师打了,又说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打的,姓名也不愿意说。文兰说,也许是不敢说。丁树人说,不愿说不敢说都一样,这叫匿名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