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清明》2018年第02期
栏目:中篇小说
我先势如破竹地赢,手里攒了很多筹码,正经的踌躇满志,觉得自己这次来澳门属于典型的马到成功。在我赢钱的时候,我身边有一个南美漂亮女人一直在关注我,我下注她便跟着我下注,准确地说我帮她赢了不少钱。我很得意,完全忘了我来澳门赌博的目的,就是这个南美女人搞得我心猿意马。我不止一次偷瞥她,她的漂亮给我的视觉冲击太大。她是那种黄色皮肤,属于欧美人和东方人都能接受的肤色。身材更是胜欧美人一筹,腿长,臀部有点翘,像古巴女排运动员。浓眉大眼,嘴唇厚,微笑起来让我恨不得把手里的钱都给她。男人的事儿就怕女人参与,肯定乱套,我像是喝了两瓶洋酒,控制不住自己了。
这是我第一次来澳门,也是赶上澳门回归前的1998年,生怕回归了不让开赌场了。第一次就能赢钱,应该算是幸运,但仔细一想也属实至名归。我是一个自由职业者,专门为企业的各种项目写策划书,俗称枪手。大学毕业到现在六年了,积累了不少关系,也积累了不少钱。就在我春风得意的时候,认识了模特彬彬,她的美貌让我忘乎所以,很快我俩同居了。倒霉的是我认识她的时候她正走背字,要不我也落不上结交她。认识的这两年来,颓废的她总是和她们圈子里那些女孩子打麻将消耗生命,把我积累的五十来万逐渐输掉,原本这些钱是我准备买房的。五十万呀,换作现在就是五百万,不,至少一千万,因为现在北三环一千万买不到了,当时五十万能买到的那么大房子。终于,我发现自己累了,辛辛苦苦赚来的钱不够她打发颓废的情绪。于是摊牌,要么分手,要么结婚。她选择了跟我结婚,她要为我生孩子,做个好母亲。既然她有这样的信心,我决定赌一把,便借了朋友的二十万血战澳门。我的初衷,也是我出来前跟彬彬交代的,要是手气好,赢到五十万就回来结婚,要是输掉这二十万,便是我俩缘分不到,分手就不带后悔的。然后我自己慢慢东山再起,还钱跟她没关系。这些是前话,还是说我在赌台上的事儿吧。
我是由二十万开始搏杀的,经过几个小时鏖战,算算手里的筹码差不多六十万了,早就达到我预期的目标。我几次想收手,一是不甘心,二是舍不得这个南美女人。当然不甘心了,彬彬打麻将输了两年,前后将近四十五万,换手如换刀,接输家的场子一般来说肯定会赢。果然,从进赌场就顺风顺水,几乎没遇见什么挫折,要不这南美女人也不会傍着我这个财神将近俩小时。再一个原因就是想多看看这南美女人的微笑,我试着换了一个台子,她微笑着跟了过来。男人嘛,好意思不让人家跟着?甩开膀子招呼吧。
我要了点吃的,把肚子糊弄了一下。然后整理了内务,到洗手间方便,洗手,整理衣服,接下来是出征。可上厕所的工夫,也许是洗手了,把手气也洗掉了。回来就是输,一把没赢,倒霉的是那南美漂亮女人也跟着我晦气,每次下的注如泥牛入海一般。后来她看我的眼神都让我难过,是那种渴望、怀疑、担心、鼓励或者还有别的什么元素。当我从赢到的六十多万输到手里还有五万的时候,我决心碰一下最后的运气,一股脑全部压上。南美女人犹豫半天,到底跟不跟着,我眼看着她来的时候三千本钱跟我赢到十万,现在她手里也就剩下一万。最终,她选择了押。就在她准备跟我全部押上的时候,被我制止了。我用眼神告诉她,不必跟着我冒险,她这次是跟我下注后第一回作壁上观。
赌运背到如此的境地,是不可能赢的,我瞬间成了穷光蛋。我孤独地站在热烈的赌场之中,那叫一个可怜,这地方瞬间就不属于我了,我恨不得有个地缝钻进去。南美女人都蒙了,她看我的表情太丰富了,是那种对自己的庆幸,又有对我的惋惜、可怜,或许还有更多别的什么元素。我苦笑一下,故作潇洒地用眼神告诉她这没什么,你也不必为我担心。她表面上对我的态度苦涩地微笑一下,自己也不知道该干什么了,只是站在离我一米远的地方看着我,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我向她耸耸肩,张开双手一摊,意思是无所谓,这没什么,都这时候了我还装大个的。
她还不走,我在赌场流连了一会,便向那里投去最后的一瞥,告别了,更准确地说是向自己的前半生告别。
从赌场出来,我在大街上溜达,我知道自己手里除了一张机票以外什么也没有了,连住店的钱也没有,我原本没想到输了个干净。我一路后悔着就来到海边,感到海风的清爽,趁机把自己的未来捋了一下。要是自己坚定来之前的原则,赢到五十万,哪怕不再赢后面的十万,现在肯定是躺在舒适的五星级宾馆泡热水澡了。要是没有那个南美女人,自己也肯定是见好就收的。今天真倒霉,要不说女人容易坏事。自己在短暂的情场里得意,沉迷于那诱人的微笑,结果赌场失意,怎么古人说得就这么准!
我先是做了俩小时流畅的后悔运动,之后才开始策划自己的未来。无非是回去重新来过,先猛干几年,把朋友的钱还上,再说了,反正年纪不算太大,我才二十八岁。我这人这点好,除了爱吃后悔药,对任何事情都是当机立断。我见远处有个电话亭,摸摸口袋,刚好有一些微不足道的零钱,便给彬彬打电话。
“……咱俩缘分尽了,分手吧。”我的语气很镇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