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场可怕的火灾是在突然间降临的。
那天火神庙里正上着音乐课,窗外天气阴沉沉的却没有雨星,突然间外面天空中一声炸雷响过,庙旁的松树“咔嚓”一声,就折断一枝掉落下去。有个篮球大小的火球在地上乱滚。那个火球滚了几滚,滚下山坡就不见了。
端木老师和孩子们蜂拥而出,站在庙门前朝外看去。只见半山腰处一股浓烟冲天而起,烟雾底下隐隐约约有火光闪耀……
对面那座山岭原本是架荒山,长年长着半人高的衰草和灌木丛。端木老师带着这帮学生在山上挖了几年鱼鳞坑,给坑里栽上了杨树和槐树,如今满山已经树木林立,不少小树都长成了檩条,眼看着就要成材了。
端木老师情急之下喊了一声:“快,救火去!”孩子们看到辛苦数年栽的树就要被火毁了,纷纷扔下书包,跟着老师朝对面山坡上跑去。
端木老师来到浓烟滚滚的着火处,看见有两亩地大的一块荒草被燃着了,火苗蹿起一米多高哗哗剥剥地烧成一个圆圈。他急忙解下棉袄上前扑打火苗,孩子们也都竟相模仿,脱下棉袄就跟着去奋力扑打。在孩子们奋不顾身的冲杀之下,燃烧的火焰终于越来越小,渐渐地火苗就看不见了,只剩下还在簿烟的火星。
本来此时下山回到火神庙,也许端木老师和一帮孩子的命运将是另一种样子,可是大概真有一种神秘力量左右着人的意志,端木老师怕野火烧不尽,劝大家再耐心地等一会儿。也就在这时候,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山下深涧里升起一圈似烟似雾的云团悄悄遮住了周围的山岭。
最早发现这个不正常现象的是小竹。他到一个山岩底下去撒尿,忽然闻到一股呛人的烟味,仔细一瞧,他大吃一惊,急忙勒上裤带喊:“端木老师,山下又起火了!”
大家急忙奔到山岩前朝下面一看,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山下到处都是火,已经封住了所有下山的路口。端木老师一看也害了怕,便想领着大家冲下山去。
端木老师和孩子们冲到距离火焰一丈多远处,便被烈火灼烧得无法再前进了。端木老师还挣扎着想朝前扑,直到火焰嗤啦一声燃光了他的头发,他才意识到仅靠一把树枝想扑灭烈火太不自量力了,急忙指挥让孩子们朝后撤。有的胆小孩子腿都吓软了,倒在地上爬不起来,端木一手抄起一个就走。大虎看到端木老师已经顾不过来,忙和小竹帮着他跑前跑后照顾更小的孩子。
端木老师领着孩子们撤到山顶树林里,孩子们害怕得挤成一堆,树都陆续燃烧起来了,连吸气都感到一阵阵灼痛。大虎看到情势危急,便向六神无主的端木老师建议说:“老师,从这片树林穿过去,朝左一拐弯,有个几丈高的悬崖,悬崖下有溪流,肯定没有火,如果从那儿跳下去,兴许还有救……”
从未经过死亡磨练的端木老师已经紧张得头发昏,他倒不是怕死,而是被即将到来的死亡情形吓住,那将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孩子要被烧死的惨痛景象。他在迷乱中听大虎说还有一线生机,便抱起两个小孩朝悬崖冲去,大虎他们也急忙连牵带引,领着其他孩子紧随其后。
在着火的树林里转了不到半里地,终于来到了悬崖边、端木老师朝下一看,果然下面有水没有火,便奋不顾身跳了下去。大虎听见他跳下去后哎哟了一声,还未来得及问他摔伤了没有,就听见他在下面喊:“快把孩子往下扔!”
大虎不假思索,抓起比自己小的孩子一个个扔了下去,端木老师在下面一一接住,幸好每个孩子都接住了,没有摔出人命。大虎扔完了周围的孩子,却发现小竹和英子他们都不见了,正在惊疑之间,忽然听到端木老师在下面喊:“还差几个班的小学生!”
大虎立即意识到小竹他们是去找遗失的孩子了。他回头看看已经烧成一片火海的树林,心猛地缩成一团。他刚冲进林子不久,一股山火就扑过来,燃着了悬崖旁边一片灌木,形成一道难以逾越的火墙。
在树林里一条山岩石缝前,他终于看到了小竹和笨猪,他俩紧紧挤在一起借着那条狭窄的石缝躲避背后的熊熊烈火。那道天然石缝其实很浅,小竹和笨猪将桂枝塞在最里面,他们两个半个身子就露在外面,将发黑的脊背任山火熏烤。大虎看到逃出去已经无望,本想护在他俩背后替他俩挡火,却意外地发现英子不在这儿,他急忙问:“英子到哪儿去了?”
小竹的胳膊已经僵化,人也有些昏迷。笨猪艰难地撩起一条腿朝左边一指说:“她……到那边去了…”
大虎急忙朝左边寻找过去。他在烟火弥漫中不知跑了多远,他边跑边声嘶力竭地大喊,但喊声很快被火焰的燃烧声所淹没。就在他几乎绝望时,忽然发现一个树桩坑里卧伏着一个人,走上前一看,果然是英子。
大虎看了看周围燃烧的火,拉起英子就跑,不料英子脚崴了,走一步就钻心痛。大虎情急之下,让英子脱下上身大棉袄,自己转过身去对着棉袄撒了一泡尿,不由分说将棉袄裹在她头上,背起她就没命地朝前跑……
英子紧紧贴在大虎背上,听着身旁的火焰呼呼地燃烧,感觉到棉袄也着了火,烧得身上生疼,她咬着牙忍住痛一声不吭。大虎边跑边歇斯底里地喊叫,好像是为了镇住身上的烧疼,也好像是想吓退火焰给自己壮胆。英子只觉得他是不顾一切地往山下跑,速度之快匪夷所思。不知过了多久,英子被他突然放在地上,猛不防跌了个屁股墩。随即耳畔传来大虎颇为意外的惊喜呼喊声:“英子,跑出来了!我俩跑出来了!”
英子抓下头上被烧得焦糊的棉袄,回过头朝山上一看,果然已经到了山谷里,身旁就是潺潺溪流。她回过头想感谢大虎,却发觉身旁站着一个浑身血肉翻飞的怪物,面貌狰狞恐怖,一只眼球耷拉在脸上,眼眶里是个黑血窟窿,鬼魅一般朝她傻笑。
英子从未见过这等恐怖模样,吓得大叫一声便昏死了过去……
大虎莫名其妙扑过去,拼命想摇醒她:“英子,英子,你怎么啦?”
这时候,阴沉了许久的天空飘下密集的雨点,一场大雨骤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