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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满堂是上午十一点半抵达县城的。他没去满贵的总店,而是打个三轮车,先去西街的三分店,想先去看看儿子。

来到店门口,满堂并没急于进去,而是趴在窗户上看着。大拴左手夹着香烟,右手比比划划的,正在跟顾客谈价。等谈妥后,大拴去收银台收款,并指挥着另外的两个伙计给顾客装货。满堂这会儿放心了。知道儿子跟他说的话不是吹牛,确实相当于这儿的经理了。

大拴虽然才十九岁,来城里已经两年了。中学毕业后,就被满贵接到这儿。满贵说先让他跑个腿打个杂,一个月给一千块钱。当时满堂两口子心里感激不尽,好像赚多大便宜似的。现在看这哪是跑腿打杂,完全可以独当一面。满堂欣慰的同时,心里涌起一股愤然和失落,觉得大哥给孩子的钱太少。孩子干的可是两份工作。白天在这卖一天的货,晚上还得住在这里,相当于一个打更的。

等门市里的几个顾客走后,满堂才推门进屋。大拴看到父亲,显得很意外,跑过来,扯住满堂的胳膊问,爸,你咋来了?满堂往后略侧了侧身子,把儿子的手甩掉,颇为严肃地说,我过来找你大爷谈点事。大拴还是抑制不住兴奋,把那两个伙计叫过来,把父亲介绍给他们。那两个人都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满面春风地跟满堂打招呼,管他叫二叔,态度毕恭毕敬的。

满堂第一次来这个门市,看哪儿都觉得新鲜。大拴领着他在屋里转了一圈。这是一个长方形的筒子屋。宽度也就是八米左右,长度却有近四十米。靠近后窗户的地方,被一个木隔断分开。里边放着一张单人床,还有个办公桌。桌子左边是一个电磁炉,右边有一台电脑。大拴指着这个小屋说,他就住在这儿。满堂坐到儿子的床上,问他自己在这儿住害怕吗?大拴笑了笑说,我个大小伙子有啥可怕的?到晚上关门时,我大爷就把货款拿走了。这屋里的其他东西,都死沉烂重的,小偷都不要。满堂放心地点点头,又指着桌上的电脑问,这个是你买的?大拴摇摇头,说我大爷买个新的,把这个给我玩了,怕我晚上没意思,让我偷白菜。

“偷啥?”满堂疑惑地问。

大拴从兜里掏出三十块钱来,让紧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个伙计去买饭,说今天咱们仨的伙食费都归你们俩了,不用买我那份。那个伙计接过钱,乐颠颠地走了。大拴这才指着电脑对父亲说,偷白菜是一种游戏,不是真偷。

等那个买饭伙计回来,大拴招呼满堂出去吃饭。满堂还在那里坐着没动,他说你在这吃吧,我去你大爷家吃。大拴说我大爷家白天没人,他们也在外边吃。晚上再去吧。满堂寻思一下,跟着儿子走出门市。在路上他问,中午吃饭的钱是你掏还是你大爷掏?大拴漫不经心地说,我们三个中午的饭钱我大爷掏,咱俩出去吃饭的钱就得我掏了。满堂立即停下来,说你还是在门市吃吧。我去你大爷的门市。我大老远地扑奔着他来了,他咋也得管我饭!

大拴又往前走几步,回头看父亲还在原地站着,就转身往回走。满堂见儿子往回走,以为他是想回门市吃饭,也转身往回走。大拴紧跑几步,扯住父亲的衣服说,你管他谁掏钱呢!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这点钱算啥?我秤头秤尾地就找回来了。

来到附近一家叫“好运来”的饭店,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打老远处就冲着大拴打招呼,说小老板来了,今天有客人啊?大拴停下来,指向身后说,这是我爸。那个女人显得十分亲近,放下手里的活计跑过来,说原来是大叔啊!您可是稀客,上二楼的小雅间吧。这个女人的过分亲热闹得满堂竟然一时不知所措。他忙不迭冲人家又是摆手又是点头地说,大妹子,你忙你的。说完才寻思过味来,人家管你叫叔,你管人家叫大妹子,这辈是咋排的?他看见大拴回头看他一眼,那眼神是在警告他少说话。他立即低下头,跟在儿子身后,上了二楼。

大拴点好四个菜,要了一杯白酒和一瓶啤酒。从大拴点菜的流利程度上看,他应该是这个饭店的老主顾,都不用菜谱了。等服务员走后,满堂凝视儿子问,你经常上这儿来吃饭?没想到儿子竟然毫无顾忌地点点头,说有时候我大爷和大娘都不在家,晚上我就在这儿吃。满堂又问,那钱谁掏?大拴瞅父亲半天,颇不情愿地说,你管这事干啥?每个月的工资,我都如数给你邮回去了。不管谁掏,反正不是你掏的。

满堂让儿子的话噎住了,半天没再吱声,但心里却觉得挺舒服的。他刚才还为儿子干两份活心里不平衡呢。现在看来,儿子连吃带喝的,已经不是一千块钱的事了。

在吃饭期间,满堂主动跟儿子说起高速公路的事。在来之前,满堂只是想与满贵合计一下,没想到与儿子商量。他认为儿子还是个小孩子,没有参与权。是儿子刚才的一系列举动,让他不得不刮目相看。他现在觉得,儿子的意见比满贵的意见更为重要。

“真给力!”大拴兴奋地说,要是老家的房子扒掉,给一大笔钱,你们也没必要再盖房子了,直接搬我这儿来。到时候咱们家也开个建材门市。你和我妈在门市里看摊,我出去跑销售,以后咱们就在城里过了。

满堂被儿子的想法吓了一跳,把刚端起来的酒杯又放下了。他虽然从理智上接受不了这种做法,但他从感觉上很得意这种想法。从打满贵考上大学那时起,城市对于满堂来说,就成了一个梦。他向往过这里,却又对这里充满着恐惧。他以自己家能有一个人进城而骄傲着,也在说话时,经常提到城里,却从来没想过要到这里来生活。他觉得城里都是些识文断字有能耐的人,自己来到这里除了捡破烂淘厕所还能干啥?当初满贵把大拴领到这来时,他还有很多顾忌,怕这里七街八路的,儿子走丢了;怕这里车来车往的,儿子被撞着。现在看,儿子俨然是个城里人了。他愣怔了半天,才小声地说,那都是以后的事,眼下是先合计合计要多少钱合适。

“有啥可合计的,这不是你想要多少就给你多少的事。你以为这是在市场上卖白菜呢?可以讨价还价。这事是人家说了算,得看你的房子值多少钱。”大拴把杯里的啤酒一口干下去,回头冲着门口喊道,服务员,再来一瓶啤酒。

“那你说咋办?”满堂用商量的口气问。

大拴从兜里掏出烟来,先给父亲点上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在今年过年时,满堂就感觉到儿子抽烟,家里的烟每天总少几支。但他没太在意,以为儿子是放爆竹点火用了。刚才他在门市的窗外看到儿子夹着烟,以为是顾客给的。现在儿子竟公然地在他面前大模大样地抽起来。他心中产生了一丝不快,在大拴回头跟服务员说话时,满堂瞪了他一眼,算是默认了。

“爸,我刚才想了。这事得先让我大爷找人打听一下,高速公路是不是真打咱们那里经过?要是确定了,你不能光盘算那房子值多少钱。你得让咱们的房子长钱。比如说应该值三十万,你让它再长十万,这不就四十万了。”大拴一边往自己的杯子倒啤酒,一边对满堂说。雪白的泡沫溢出杯子后,又变成啤酒,在桌子上慢慢地流淌着。

“长钱,怎么个长法?”满堂激动得站起来。他看儿子仍然不紧不慢地倒着啤酒,感觉到有些不好意思,顺手把自己门前的这盘醋熘排骨端起来,跟儿子跟前的那盘尖椒炒干豆腐调换一下。他坐下后,指着排骨说,大拴,你吃这个。做得有点欠火候,我牙口不好,啃不下来,剩下瞎了。

“装修呀!里里外外全装修了,不就值钱了吗?”大拴说着又夹起一块排骨。

在没有高速公路的消息之前,满堂本来是计划着今年夏天不忙时装修一下的。自从听到了高速公路的事后,才打消这个念头。他满心喜悦地以为儿子能给他出一个多高明的主意,没想到儿子又提到装修的事。他颇为失望地说,都要拆了,还装的哪门子修?这不是扯淡吗?就算是能多得几个钱,去掉人工材料,最后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爸,这就是你不会算账了。我大爷的库房里有的是积压下来的装修材料。你跟他说一声,拉回点去,他还能跟你要钱?你把这些材料往墙上一贴,不就来钱了吗?”大拴在说到那个“贴”字时,把刚擦过嘴的一张餐巾纸顺手往墙上一拍,那上边的油还真就把纸给粘住了。他手都离开半天了,那张纸才慢慢地掉下来。

满堂这次是彻底地激动一下。他抬手把小半杯酒一口扬下去,放下杯子,也冲着门口喊道,服务员,再给我来一杯。服务员应声而至,问是要一杯白酒吗?还没等满堂回答,大拴便说不要白酒,再来一瓶啤的吧。服务员刚退出门口,大拴便拿起自己的半瓶啤酒,给满堂的杯子斟满,说,爸,别喝白的了。留点量,晚上跟我大爷喝。你要是把他喝乐呵,这事不就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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