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紧靠着山根,给人的感觉有些压抑。何梁走进教室的时候,同学们已经坐好了,正等着老师来上课。何梁站在门口看着,想找个空位子。梁爽从后面一排站了起来,对他招手。
“你怎么不跟着集合?下次一定要站队来上课。上午上课的时间是……”“你告诉我要站队上课了吗?你告诉我去见中队长的。”何梁侧着头对梁爽说,表情平淡得如同手中翻开的书本。TE发射机,简码运算程序,刻度盘……几节课下来,何梁听得晕头转向。说不上难,也能听懂,就是觉得零零碎碎,不知所云。
“听懂了吧何梁?”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梁爽追上走在前面的何梁问。“还行,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系统地讲讲。”“你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月的课程,前面的课如果补不上,你当然觉得不系统了。”何梁没有说话,心里却在说,补课?我应该补的是中学课程。见何梁没吱声,身旁的梁爽又问:“早晨吃饭时,为什么要取笑我?”她虽表情带笑,却显然小心翼翼。“对不起,我,我当时没睡醒……”何梁一只手挠着脑袋,另一只手把军装的衣角掀起、再放下。何梁觉得,眼前这个苹果脸眼睛真大,只是,她为什么长得那么像一个大苹果啊。
下午的自习课成了何梁补觉的时间,第三节课下课铃声把他吵醒了。何梁坐起身睡眼惺忪地望着窗外教室后面的一座山,猛然,他被半山腰的几排破旧的石头房子吸引住了。那几排房子的房盖基本都塌了下来,门、窗也都像一个没了牙齿的老人凹凸不平的脸。可房子的布局很是规整,像是一座废弃的兵营。
“那排房子是一座旧时兵营,房子里头还有‘国军’吃饭时用的石桌、石凳呢。”邻座一个瘦瘦的男同学看他盯住那房子,对他说。何梁没有说话,只是对男同学笑了一下。“我叫海华,长春的,你不会也学我吧?”那个叫海华的瘦同学一边说一边坐过来。何梁笑着摇了摇头。一旁站着的几个正觊觎这边动静的男女同学,见海华坐了过来,也都慢慢地围上来。何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其实,他是一个很腼腆的人,平时话很少,但不一定在什么时候,会一反常态地做出一些恶作剧的举动来,连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恶作剧一下。
同学们可不顾他腼腆的样子,不断地向他发问起来。“你多大了,不到十五吧?”“你怎么这么秀气,像个女兵啊?”“听说一中队的何队长是你姐?”何梁不知道回答谁了,只是机械地点着头。
苹果脸梁爽在一旁道:“问你是女兵你也点头啊?”“不不,我是男兵,你们不会看啊,我戴的可不是无沿帽。”大伙又笑了起来。从七十年代末到八十年代中期,军人服装还是“65式”,女兵的夏制军帽是无沿的,这些同学们都知道,只是想故意逗一下眼前的这个“小不点”。
“那座山叫龟山,是当年国民党的一个营驻扎在那里的营房。”梁爽看着大伙笑得差不多了,转过头来对何梁说。“是吗?你们上去过吗?那个‘国军’营长是不是个大胡子?”“哈,哪里来的大胡子营长?你怎么想出来个大胡子呀。我们常去,这个星期天我们还去。你去吗?”梁爽问何梁。“我去。”“那好,我们大家一块去,可你得注意,山上有大灰狼,还有你说的那个大胡子营长的鬼魂。”梁爽边说边做出一副神秘状。“别听她的。”一旁站着的海华道:“那山上倒是有几座坟,都是解放这座城市时牺牲的解放军,别的嘛,只剩下‘国军’一个连长的大沿帽了。”“真的啊?”何梁惊喜得一下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