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旭是男的,对这事抱着顺其自然的态度。可叶慈还想到了另一层,“新房要晾晾才敢住进去怀孕。不然好吓人。”康旭听了微微一怔,嘴里咕哝了一下。见康旭想说什么,叶慈赶紧拿话堵住他的嘴,“这个事情必须算清楚。比如说房子晾半年后,我们住进去备孕,如果顺利怀上的话,孩子出生我三十岁,你三十一岁。好吓人,我妈三十岁时,我可都上小学啦!”待康旭还在脑子里算着时间账时,叶慈又说:“好吓人啊,三十岁离我们也不远了。”她一连用了三个“好吓人”,说完后又拿出手机里的日历数起了日子。康旭无力反驳了,点着头。于是怀孕的事宜就这样提上了日程。
先前的出租屋在两人公司的中间点,不远不近,两人都得挤公交车。如果叶慈怀孕的话,再挤公交车就不现实了。所以叶慈在选出租房时,心里初步在公司附近画了个圈。
好房子也不是说租就能租到的。叶慈的公司在武汉有名的商圈中,附近的房价节节攀升,连出租屋的价钱也水涨船高。可即使水位线摇晃得再高,空出来的出租房也被附近上班的单身白领密密地盯着。叶慈去房产中介公司登记时,刚刚好有一套房子上午才空出来,是十九楼,两千块钱一个月,一室一厅,四十平,设施齐全。
“价钱是贵了点。你看怎么办?”康旭在电话里听叶慈一描述,心里飞速地拨起了算盘,月租两千,房贷四千,光是这两样,康旭的收入差不多就没了。叶慈的公司是个小外企,一个月的收入只勉勉强强够她收拾行头。即使每个月再节约,可六千块钱的开销就这样死死地把这个小家压住了。
“老婆,那我每个月就不给你零花钱了行吗?”康旭想借机幽默一下,给自己缓冲点时间考虑。叶慈有点不高兴了,答非所问地说:“我要是怀孕了就不能住破破烂烂的出租屋了,屋子要空气好,要敞亮,这样对我身心有利!”康旭知道叶慈是有点小虚荣心和小姐脾气的,忙解释,“我就开个玩笑而已,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节约点就是了。”
叶慈很满意康旭对自己一向的宽容和宠溺,她松了口气,“我们运气好,这个房子比我们同事租得都要好。”她背对着中介,压低了嗓门,“那我就定了。”
放下电话,叶慈又把脚步在屋子里荡漾了一圈,厅和室都是朝北的,虽然没有阳光直射进来,可大太阳天也显得明亮清爽。里屋是一米八的大床,外加一个三门大衣柜和电脑桌。客厅摆着沙发、餐桌、酒柜。叶慈还想压压价,房产中介很老练地在一旁又是忽悠又是吓唬又是恭维,说马上又有顾客要来看房子,物业也告诉他已经有一家顾客在犹豫了。叶慈不敢多耽搁,当即交了四千元的押金和一个季度六千元的房租,继而又回中介公司约房东把协议签下了。
既然房子都定了,搬家也就是说动就动的事,一上午就折腾完了。所有东西基本都归位了,康旭和叶慈满身是汗地拥在沙发上感慨,“还是住得近好啊!”康旭是辛苦了点,但是时间上至少也省了两个小时。叶慈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看起了综艺节目,康旭觉得无聊,便半卧在沙发上昏昏欲睡。睡眠正渐入佳境时,叶慈忽然扭过身子急急地推醒了他,叶慈一脸紧张,“好像没有阳台。”
康旭愣怔住了,“好像是没看到。”
两人在陌生的小空间里逡巡了一番。客厅和卧室的窗户下都是飘窗,没办法伸出去晾衣服。康旭和叶慈都傻了眼,这个意外超出了两人的生活常识。“你看你……我倒觉得没什么,不就是临时找一下嘛!”康旭安慰叶慈。合同签了一年,谁毁约谁交一个月房租作为违约金。动不动几千上万就要甩出去,叶慈心疼得要命。
叶慈嘟起了嘴不理康旭,扭身回到客厅给房东打电话。
康旭没有跟上去,他小心地踩到飘窗上,推开窗户向外看去。窗外是一栋写字楼,大概有二十几层,紧紧地逼在梧桐公寓的边上,像是随时要歪倒过来似的。正是白天,康旭看到大楼的每个窗户里,都有职工坐在电脑前办公。康旭再费力地把头伸出去往写字楼边上斜眼看去,终于看到了公寓前的大马路。虽然只是大马路很短的一截,但还是听得到楼下轰隆隆的车来车往。康旭把头探回屋子,听到了客厅里飘来的声音。
叶慈因为有点激动,声音显得尖声尖气,“那我们衣服晒哪……晒外面?被偷了怎么办……”
接下来叶慈就没声响了。康旭从卧室走到客厅,看见叶慈坐在沙发上,腿跷在茶几上不吭声。康旭问:“信号不好掉线了?”叶慈说:“我和他说不通!我挂了!”康旭刚想安慰两句,叶慈就说话了,“房东不退钱。我签了一年啊!”
叶慈说着起身拉着康旭出了房门,笔直走到门外面走廊的尽头。走廊那里果然有一根光溜溜的铁丝横在窗边上,铁丝上稀稀拉拉挂了几件质地迥异的女人内衣,边上还有风格不同的男人外套。“一看就不是一户人家的衣服。”康旭用眼睛四下扫了扫,楼道里静悄悄的。叶慈又拉着康旭在楼道里溜了一圈,再次回到铁丝边上时,叶慈脚一跺,“这一个楼层十来家人全在这根铁丝上晒衣服?”
康旭见叶慈脸色很难看,心里觉得叶慈大惊小怪得有点可笑,他劝叶慈,“只是临时住住而已,犯得着动气吗?”
可叶慈心里还是不痛快了好多天。
次日是星期六,康旭正在做梦,无端端被被窝外的叶慈踢了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