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休找了一处较洼的地面,二人把极得扎的父亲抬起来放在洼坑里,上面堆上一层石头。极得扎哥哥的尸体也是这样处理的。
“我们没有力量掩埋其他人的尸体。”措休说。“我们必须到村子里去找人。”极得扎说:“这个地方叫古鲁山谷,如果我朋友的舅舅没说错的话。”
二人走向南边的小房子,这时,天空突然响起了雷声,电光闪闪,还有雨滴落下来。二人这才发现,刚才还有一点太阳的天空突然变脸了,天空变黑了,厚厚的云,冷风从山谷一侧刮上来。二人准备躲雨,看到远处有一堆像乱草一样的东西,说不定可以躲雨。然而一阵强劲的冷风吹过来,冷得让人受不了,可是,天空中的厚云突然散开了,太阳从云缝中露出来,渐渐扩大,温暖又来到地面。一大片红云出现了,照在地面上,地面上好像铺上了一层红,地面变红了,小河的流水也变红了。
“看看,看看,老天爷也在怀念他们!”极得扎说。空中的大片红云在慢慢移动。
“有可能是这样!”措休说。“他们死得太冤,死得太悲惨,英国人狡猾,他们的本质是屠杀西藏人。”
“实际上,这里的土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染红的地已经对英国人怀上仇恨了。”极得扎说。二人来到一堆柴草处,这里堆有乱七八糟的东西,有英国人吃过的罐头盒,有牛羊的角和骨头,有烂了的马鞍,有破了大洞的垫在运输牦牛背上的鞍,还有一些烂成破碎的帐篷,牛粪饼和柴草。英国人从去年的十一月开始搭帐篷驻扎在这一带,已经好几个月了。
“措休,今年是什么年?怎么算这个年?你是马帮的,你说说。”
“今年是公历1904年,今天应该是4月11日。如果10天前在此发生了英国人的屠杀,那就应该是3月31日。”措休说。
“什么叫公历,我不太懂。”
“公历就是世界上多数国家起用的年月日。我们西藏是算藏历的,跟公历不一样。”
二人又来到小房处,走进院子里到处观察,地面上有许多血迹,干了的血迹已经渗进泥土。二人走进小房,小房里到处是垃圾。有楼层,但没有梯子。房东一家早就跑了,只留下一个半傻的男子,是给房东打杂的。
二人在矮小的围墙外,到处寻觅可能埋葬西藏和谈代表尸体的地方。极得扎看到有一处是烧过柴草的地方,他猜想,一定在地面下面埋藏着西藏和谈代表,这一堆烧过的柴草显然是为掩人目光的。
“我们的和谈代表好可怜啊!”措休说。
极得扎说:“这是轻信敌人的结果。”
措休说:“英国人说的谈判是在骗人!”
极得扎说:“和谈代表为什么会上当呢?”
措休说:“他们没有防人之心!”
“拉萨将军曾教过我藏文,还把我收为义子。”极得扎说。“现在他不在了,我心里很难受!”
措休说:“你必须要给你父亲、哥哥、拉萨将军报仇!”
二人拔出身上的短刀,往柴草烧过的软地上挖了数十下,挖出一些衣服和袍襟,措休说:“停止吧,把他们挖出来不好,我们就此纪念他们吧!”
措休也是个不简单的年轻人,他会英语,也会藏文。他在印度上过英语的学校,这次是请假回来,要去拉萨看望父母。
二人捡来石头,堆成一个小塔,表明对阵亡者的一个寄托,祝愿他们的灵魂早早转世。
二人上路,马帮有人来找措休。措休让极得扎骑上自己的马,二人同骑一匹马去西北边不远的其米先古村庄,他二人想要求村庄里的人去掩埋尸体。可是村庄里除了几个老弱者和可怜孤独的小孩子外,没有年轻力壮的男人和女人。大人们都跑到外面去了,二人只好作罢,走出村子,来到村外去江孜的大路上。
措休的叔叔拥登在路上等着措休,措休介绍了极得扎,说明了刚才耽误一个多小时的过程。拥登面善,对人也和气,也许这是马帮头应该有的风度。拥登四十多岁,身体健壮,背着一支手枪和一支步枪,其他的马帮手都背有步枪,而且腰上佩带的都是能杀伤人的腰刀。
第三天下午,他们来到康马宗城的城外,搭建帐篷驻扎下来。
拥登喜欢不仅样子长得帅人也聪明的极得扎,当晚入睡前拥登对极得扎说;“母亲不在世,父亲和哥哥又阵亡,你成孤儿了。这样吧,如果你喜欢你就留在我的马帮里,当马帮手,但我不会像大人一样对待你,你就当我的第二个侄儿吧!”
极得扎只是笑了笑,没作回答。
拥登说:“对,你该想一想,往下该做什么。”
“我想有支枪。”极得扎说。“我要杀死三个英国人为我的父亲和哥哥报仇,也为拉萨将军报仇,这是我最想做的事。”
“你打过枪吗?”拥登问。
“打过,打过两次。是父亲教我的,我打的是步枪,第二枪打上靶了!”
“你想怎样去杀死三个英国人?”拥登好像很严肃。
“不知道哇,反正有枪有机会我就开枪杀死他们!”
“你应当在抗英队伍里。你说呢?一个人单枪匹马成不了事。你说对不对?”拥登好像很活泼。“不过,在我看来我们的人是不行的!”
“叔叔,他们怎么会不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