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福建文学》2011年第09期
栏目:中篇选粹
最近,田思程老是被一种意象弄得满身痒痒的,只要一瞌上双眼,就有一种东西悄然地滑进来,那是很光滑的东西,滑得亮透透的,好像是蛋,又好像不是蛋,伸手去触碰却一点感觉也找不到。田思程的双手就那样毫无目的地伸着。在那个时候,田思程就浮起来了,好像是在云雾里,又好像是在水里。就这样,田思程好像失重了,可以自由自在地行走和穿越。只是有一点,就是田思程的手老要那样伸着。那光滑软亮的东西跟田思程若即若离,自由自在地飘浮着。田思程总是在这个时候,头脑一下子明白过来,他又做梦了。田思程醒过来时,阳光透过窗帘,光线把眼睛晃得痒痒的。
推开窗子,单位的车已经停在院子外面了。田思程这才想起来,他今天要跟老总到工地去。
田思程住在单位临时租来的农家小院子里。虽说院子不大,但是阳光非常好。他小时候就是在这样的院子里长大的,在院子里奔跑,在院子里做作业,反正想在院子里做什么都行,只要不下雨,院子就是他的天堂。田思程一住进这院子里,就有一种感觉,这小院子是熟悉又陌生。
在去工地的路上,老总的嘴多了起来。
这回的工程是路桥建设,同时还涵盖一个隧道,总工程量近一个多亿。老总说,田思程,你这回可得多花些心思才对,工程总监督的担子不轻呀。
田思程在大学里学的是路桥建设,主攻的是设计。他认为,路桥首先得是结实,要承受得起风雨和时间的考验,只有在这基础上,才能再考虑路桥的文化与艺术。这一点他跟老总的概念是相通的,也可能是这方面的不约而同,老总总是把关键的事情放在田思程的肩上。
工地上的境况比田思程的预测要好得多。河道已经被拦截,原来河里的流水高出河面许多,几个孔桩快打好了,升降机在咕噜噜地滑出了沉沉的声响。几条挖掘机刚挖出来的路面显得有些特别,一架大型的起降机停在转弯处,工人们围在那儿,应该是在想方设法。从山东来的工程队队长嗓门大得很,站在老总的后背,突然间叫起来说神龙,引得人们都顺着他的嗓门看出去。
这是大自然奇特的造化,从山里间奔腾而来的流水,在这个地方倒缓和了许多,流水在这里顺着山势打了几个回合,似乎不想离去一般,在这里形成几湾奇特深潭。阳光落在上面,流水一晃一晃的,好像藏着传说中的神龙。
这地方有一个很好听的地名叫湖洋。按理,这样的地方应该跟山跟水连在一起,当地的地方志上却说是跟湖连在一起。田思程走访了当地的村民,村民们说,这是他们一直沿用的地名。事情也巧合,村里的人们几乎也都姓田。田家祖祠叫现龙堂。
村里的辈分还依然延续着,一代牵引着一代往前走,这种意念非常的浓厚。每当有重大事情的时候,村民们都聚集在现龙堂里。神龛上的祖先画像,孔子的神位,土地爷的香火炉,工工整整的对联,书写历史的牌匾。其中有几幅壁画,好像在诉说着某一种传说,或是经历。有一条巨大的蛇从壁画上缓缓地爬行而过。三合土的地板晃着浅淡的光彩,浮起了丝丝的蜡光。似乎祖先们刚刚从那上面走过去。这些让田思程感受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从心底里来的力量。只是屋顶上的木梁有些陈腐了,这在田思程的眼里一看就能知道。村里的族长介绍说,几年前,南洋的宗亲捐了些钱,只修复了大厅面上的墙壁,其他的就没有钱修整了,眼看就快要破损。田思程听了村里族长介绍后,心里倒是明白了几分。从内心里,田思程认为族长的做法是对的,重修祖祠也是一种保护,一种更具民间色彩的保护。
田思程他们租住的房屋是田成福的,就在祖房的另一侧。田成福的农家小院子保护得更为完好。院子的地面在原来的基础上,又抹了一层水泥,显得干净新潮。
院子外的山坡种了许多的风吹茶树,一排一排有序地顺着山坡站着,其中有几棵零星的板栗树橄榄树穿插着,树当中藏着几窝的蜂房,蜜蜂在那里穿来穿去的。
田思程没事时就顺着山坡爬着,茶树下面藏着几窝鸡埘,许多土鸡自由自在地那里刨着树叶,土鸡蛋不时地从树叶中晃出来,田思程不由地弯腰下去,捡了一颗土鸡蛋握在手里,鸡蛋还温温的,暖着手。田思程就觉得梦里的蛋跟他手中的蛋挺相似的。
从山坡上往下看,田成福的房子就窝在山坳里,房子的两边被树木和竹林包揽着,院子之外有一条简易的水泥路往山体两边延伸,路的旁边是猪圈和牛栏,还有一座鸭寮。鸭寮之外又是几丘田地,长年积着厚厚的田水,田成福的鸭子就有良好的生存环境。简易的水泥路顺着山坳转了几个弯就到村部,再往外就是田家的祖房。从另一边转出去就到了田思程他们的工地。大桥建起来后,站在田成福的院子里看桥面上的车辆一定很有意思!只是到那时,来往的车辆是不是会打破田成福的睡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