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都说“杂货西施1”阿丽同我堂哥般配,天生的一对。可是他俩也闹过矛盾,好几天不一起去兜风了。读书会同人开会商议,共推蒋逸去杂货店做那女的思想工作。去之前还让换上干净衣裳,带了一个六斤来重的卤猪头皮(切得很薄,拌了蒜蓉和芫荽)送给那爱喝两杯的杂货店老板。蒋逸嘟哝说又不是我去做新女婿,同人们说,兄弟的事也就是你的事啊,千叮嘱万叮嘱不可掉以轻心,好好地见机行事。
同人们都在“摩托车之家”候着。蒋逸回来,没有什么好消息,他说杂货店老板倒是挺客气的,让他到阁楼跟阿丽自己说去。阿丽也挺客气的,跟他聊天,但是就是不答应同他兄弟重归于好,还数落了一大堆男人的不是。
我堂哥和读书会同人认为虽没取得进展,也不等于没有希望,毕竟才去一次嘛。
接下去几天,天天让蒋逸往杂货店走一趟。跟阿丽不是在阁楼上聊聊,就是在柜台前聊聊,聊来聊去还是那些,也没聊出什么结果,她妹妹和老头在边上听得都烦了,建议他别再来了。尤其是“杂货西施2”说得刻薄:“你都还没对象,自己没经验,还帮别人调停?”
最后一趟他向我堂哥要了摩托车,索性把阿丽载出来好讲话。据同人们讲,我堂哥的车技是银样镴枪头,蒋逸玩起摩托车那可真是不同凡响。这话一点不虚,后来我也目击见证了。
回来,蒋逸一头扑在茶几上哭了起来,众人盘问到底如何,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他也爱上了那“杂货西施1”阿丽,真是惨不忍睹。驯狗师李铁跺脚不已,指着他问:“你是不是,跟她也那样了?”
“哪样?”蒋逸凄然而道。
我堂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你们去山上?”
“嗯,并排坐在石崖那里聊很久。”
“都谈些什么?”
“诗歌,文艺……人生……还听她讲全国各地旅行的事。”
他说他向阿丽表白了自己的心迹,要带着她周游全世界去哩,阿丽不置可否。我堂哥两只眼珠子都要从眼眶里迸出来。众人追问个没完,蒋逸愤然离座,从此不再来了。
不几天,杂货店老板却悠悠踱了过来,笑呵呵地,这边转转那边转转,不住地点头说不错不错,然后就告辞了。第二天“杂货西施1”阿丽也来了,我堂哥又载她去国道疯狂地飙车,免不了又上山顶石崖做爱一番。之后,如胶似漆的,仿佛没闹过矛盾一样。
半年后,阿丽肚子大了起来,双方家长商议为之操办起来。于是乎大摆酒席宴请亲朋,读书会同人理所当然都来凑热闹。我堂哥让我去喊蒋逸。全来了,只他不来,怎么行?那天我蹬着自行车到他家和单位都没找到他,才知他在郊外什么地方施工作业。到那我见他戴着电工专用脚扣正把自己钩在电杆顶端,就喊:“我堂哥堂嫂请你去喝喜酒。”他手搭在额头往下看清是我,又把手搭在耳边让我重新说一遍。
蒋逸“当当当”从电杆上下来,脚上两只大钩一上一下,仿佛他是一只长脚的蜘蛛精。他向组长请了假,坐在我自行车后架一起走,一路上我对他们电工用的攀爬“神器”啧啧赞叹不已,他告诉我,家里有一副属于他自己的,利用废弃器械改装而成,比公家的更灵活好使。“你揽私活吗?”我问。他说:“才不是,不上班的时候,用这个在旷野之中登高眺望……我说的你明白吗?”说实话,我不懂。但是还是从中得知他这段时间没来摩托车之家,也没跟读书会同人交流诗歌,上班之余都去茫茫旷野里,找一根安全的电线杆或挺直树木,爬到顶端去发呆。
“在高处能看到什么呢?”我随口问道,心里想还不是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吧?远处是什么?我觉得他最多只看到天边的云霞,以及渐渐飞远的一只鸟或者一群鸟吧……他却说他看见风吹过去,风中有匹烈马四蹄腾起,鬃毛飞扬……暮色四合的时候,神从天际降临,流星划过,死魂灵从大地上冉冉升起……
“哈哈哈,你瞎说!那些怎么看得到?”
“真的。”
“哦,你在写诗!”我说。
说着我们的自行车到了婚礼现场,真是热闹极了,一会儿酒席就开始了,那晚大家都喝得烂醉。蒋逸算是回归读书会,不时还来“摩托车之家”谈论诗歌。
从那时,我也学起写诗来。电影院门口那些少年们追女孩写情诗,总要我代笔。他们的意思,我天天跟着诗人们混,是行家里手。我索性做起诗歌零售生意,一首收他们代笔费三元钱,按所追女孩不一样的特点量身定做。有一定难度,但我有恃无恐,起了个头找读书会同人们(我也是其中一员了,年龄最小者也)帮忙,你一句我一句,随便凑凑,一首诗就好了。有一次,有个少年喜欢上饭馆里的女孩子。蒋逸提笔加了两句:
我有一个胃装满你做的菜,
我有一个心装满我对你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