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赵强交代,“一六六〇工作面只有九个人作业,其他人全都让矿工会叫去参加公益彩排……”
春生点点头。
“别点头,你重复一遍。”
“我们班有六十人,十一个人来到井口,其他人全都……”春生顺溜地说道。
“可以啊,不愧是大学毕业!”赵强点头赞道。他又交代,“……他们要是问起,你就说那个人是周晓通!”
“周晓通?这个人我不认得。我们班只有一个叫周小童的,可能已经不在……”春生边说边把眼看向赵强,似乎想从他脸上解开疑惑。
“别扯远了!”赵强说,“不认得那就由我来告诉你。这个周晓通,就是徐总的小舅。”
“就是给徐总做饭那个橱子。”见春生没能理解,赵强又说。
“就那瘦高个子?”
“对头!”赵强点头说,“待会儿安监局的人要是问起,你就说你们是一个班的,他刚到井下就折回来了。”
“他们要看登记簿那咋办?”
“没事!”赵强说,“放心去说,登记簿会有人去弄。”
春生随赵强走进讯问室,里边坐了两人,一个五十来岁,秃顶,头发花白;另一个二十多岁,戴了副眼镜,脸白白的,看上去颇有几分文静。
“这个就是赵春生。”赵强一进门就作了介绍。
“好了,你走吧,把人交来就是我们的事了。”中年男子摆手说道。
赵强返身走出。
赵春生有点儿紧张地坐到俩人对面,强烈的灯光照射,几乎让他睁不开眼睛。“姓名?”中年男子语气冰冷地问道。完了又问年龄,问家庭住址。
“你是二班?”
“不,是一班。”
“你到了井下又折回来?”
“我只到更衣室换了工作服,还没下井呢。”
“那你干嘛不上班?”
“肚子疼得不行……”
“知道下井的有几个?”
“十个……不,九个。”
“十个还是九个,说清楚了?”
“九个!”
“那还有一个呢?”
“下到井底又折上来了。”
“你是亲眼看到他折上来的?”中年男子再问。
“不。”赵春生摇头说道,“我没在场,我是晚上才听他们说的。”
“下到工作面的是哪些人?”
“不太清楚,我没参与下井救援……”春生喃喃地说道。
春生走出派出所已经是子夜时分,明月当空,万籁俱寂,但空气中却似乎飘荡着一种诡异气氛,让他不再似往日那般坦然。可没走几步,忽觉肩膀一沉。他一惊,连忙回头,只见王军一脸诡异,悄无声息地立他身后。
“你干嘛,跟个吊死鬼似的?”赵春生不无厌恶地楞起了眼睛。
“怎么,没吓着你吧?”王军不答反问。
见他不吭气,王军呵呵一笑:“你今天晚上很沉着,回答得也很得体。回头我跟徐总说说,让他奖励你一千块钱。”
“要拿你拿,这种钱再多我也不要!”春生说道。
“回家好好休息,哪儿也别去。如果麻烦不大,我们也不会找你来做这个事情!”见赵春生愣愣看着自己,王军说道。
“应该没我的事了,我已经给他们签字摁手印!”
“随叫随到,说不定哪天他们又会喊你。”
回到宿舍,在隔壁苏老三家闲聊的嘉玲听见门响,知道春生回来了,拉着女儿小雨走了出来。
“我们正说瓦斯爆炸的事,惨得很哪,没一个人能活下来……她们都说,还是你春生命大,关键时候肚子疼,菩萨保佑……”嘉玲一进门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第二天整个白天,赵春生都忐忑不安地待在宿舍,也没人来找他。
嘉玲没事,吃了晚饭就去串门。到了晚上,嘉玲像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兴冲冲地折了回来。
“难怪出了这么大的事,原来是有原因的,是天意!”嘉玲进门就说。
“什么天意?”春生一脸狐疑地问道。
“我跟你说,前几天就有人见到鬼了!”嘉玲坐到春生对面,一脸神秘地讲道,“就在十九号那天晚上,你们班一个叫周晓通的人去上夜班,半路上看到前边不远处有一串人影,其中有一高个子,嘴里叼着烟,一路嘀嘀咕咕不知在说什么。他数了数,一共九个人。从背影来判断,那高个子像是王黑五,就那副班长。周晓通一路紧追,跑出一身汗,却怎么也追不上。将近井口,人忽然不见了。周晓通在更衣室等了好长时间,才见王黑五他几个一路说说笑笑,满面红光地走了进来,样子极不正常。”
嘉玲讲到这儿,把话顿住。
春生眉头深锁,一言不发。
嘉玲不等他插嘴又说道:“到了第二个晚上,在去上班的路上,依旧是那一串身影再次出现。不同的是,这一次是远远地跟在他后面,你慢他慢,你快他快,你停下来他也停下来,颇为吊诡!这些影子,有时排成一线,踟蹰而行;有时蹿前蹿后,像跑龙套。周晓通甚是惊讶,折转喊道,‘王黑五,你几个快些跟上来一起走吧,不要落在后面讲胡话吓人,不然我要丢石头打了。’说完,捡了一块石头颤抖着扔了过去。这一扔,奇怪的事就发生了。石头落处,‘嘣’地一下像是炸开了的锅,电光一闪,黑影四散惊飞,如流星一般叫嚣着划过夜空,眨眼就不见了。周晓通很害怕,没敢再去上班,而是折头就往回跑,等跑回宿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的了。周晓通把撞见鬼的事讲出,但是,没有一个人相信。里边不知谁说,‘莫听他鬼话!这家伙,装得挺像的,懒得上班那算了,不用在这儿故弄玄虚,拿鬼来吓我几个。”
“哪有这回事情?我就从来没听说过!只是这故事……”春生连连摇头。
“乱七八糟!你都听谁说的?”春生有点儿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