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小郝的情况介绍,欧光慈当即指出:有意思的不是孔全错打了吴仁光,而是某人撒在孔汉青脸上的那把生石灰粉。
“孔全打人属于明火执仗,直来直去,不存在什么阴谋。而撒石灰粉就不同了,狗日的,这本身就很可疑,你说他是阴谋一点儿也不过分。”
小郝道:“没错,队长大人,这一点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但是撒石灰的现场实在搞得太乱了,让你一点脾气都没有。出事以后人们忙着抢救孔老爷子,根本没考虑到现场的保护。队长,你抽空去看看那地方怎么样?”
欧光慈道:“让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兴趣了,可能的话,我想见那个施天放。说心里话,你觉得他可能害孔教授么?”
“不好说,人心隔肚皮的事。”小郝说,“从心理逻辑上讲,这一点还真的不能排除。施天放我接触过,的确是个古怪而自私的人。”
“你是不是怀疑他?”
“就算是吧。但仅仅停留在怀疑上,我缺少指认他的最起码的证据。队长,你一定要见见这个人。”
“可以可以,包括吴仁光我也想见见。”
星期四,欧光慈没事,小郝弄了辆车直奔医学院。车子没开进医学院,主要是怕引起不必要的关注。小郝带着欧光慈往后边走,过了教学大楼一直往后,是青石板路。小郝说那实验楼里有许多完整的人体骨架,白森森的,很恐怖。还有不少泡在液体里的人身上的东西,想想都起鸡皮疙瘩。欧光慈让他别说了,还说自己也怵这个。小郝故意说他还看见过一个肚子被打开的人体模型。
过了教学楼,后边果然阴森起来,搞得两人说话都不敢大声。偶尔有一两个学生模样的人走出来,神情也是怪怪的。欧光慈突然问:“撒石灰粉的地方在哪儿,我可以先看看么?”
小郝说:“在另一条出口,那里通医学院的后门。对了,我忘了说了,孔汉青教授之所以从那个地方出去,是因为出了后门离他的家近一些。”
“明白了,换句话说,撒石灰的人已经摸清了老教授的行动规律?”
小郝点头:“嗯,肯定是。”
说话间,两人到了实验楼的下边,小郝往上指着:“你看,队长,六楼从左边数第四个窗口就是施天放的实验室。”
“是吗,吴仁光呢?”
“吴仁光被孔全打坏了腿,一直在家休息。伤了骨头不是那么能轻易好的。”
两个人说着便进了楼门,这里有一个电梯,属于运送器械的那种又深又长的电梯,平时使用的人很少,因为没事儿的人基本不到这个地方来。两个人乘着电梯上了六楼,说话就到了施天放的门外。小郝举手敲门,门却开了。施天放迎面站在里边。
欧光慈心想:妈的,头一次见面就神神鬼鬼的。
施天放那张长脸横横竖竖皱纹奇多,欧光慈简直不明白这张脸是怎么长的。欧光慈往后退了一步,觉得他长得像某个演小品的人。不过他的沉默实在不多见,面对着两个警察,就那么看着,什么也不说。小郝先开了口,叫了声老施。对方点点头,让开了身子。
两人跟他进了门,他问了一句:“你们找我么?”施天放用一种很古怪的眼神看着欧光慈,仿佛要看到欧光慈的五脏六腑里去。欧光慈说不清为什么竟有些紧张,忙说:“我好像没看见你这里有别人。”
施天放不理睬欧光慈,只是朝里边咳嗽了一声,说话间出来一个长得像猴子似的小女生,几乎和施天放一样阴沉沉的。施天放让小女生先走,小女生就听话地脱了白大褂走了,欧光慈发现她没往电梯方向走。
施天放一定是看出了欧光慈的心思,小声说:“女孩子胆小,因为那电梯有时候要运送死尸。请说吧,你们是找我么?”小郝说:“自然是找你,老施。这是我们队长。”
施天放再次把欧光慈从头到脚看了一遍,欧光慈觉得那眼神很不好捕捉,闪得很快。施天放没有再问什么,把欧光慈二人领到一个小门前边,推门而入,里边是个小小的休息室。
欧光慈说:“算了,我感到很窒息。如果可以的话,咱们就在实验室里聊聊。你这屋子的味道实在不好闻。”
施天放自然听清了欧光慈的话,但是却不理睬,依然那么看着欧光慈的脸不言语。欧光慈离开了那个小门,沿着一溜摆满各种瓶子的铁架往前走。他在一台电脑前站住了,回头问:“听说你是独身?”
施天放和他对视着,过了一会才说:“看来你们俩查过我了。是么?”欧光慈点点头:“那自然,因为这里出了一件事情。孔教授的眼睛被弄坏了。”
“那又怎么样呢?”施天放反问,好像觉得欧光慈这句话问得很多余,“事情已经出了很久了,你们一直没抓到那个撒石灰的人。我一直在奇怪,公安局的人怎么这么无能啊?”
几个人像散步似地走动着,走走停停。
小郝说:“老施,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以为破案像做游戏那么容易吗?错了,破案是个很复杂的过程。况且你也没向我们提供任何有用的线索呀。”
“我说过了,那件事我什么话也不想说。至于为什么不想说,你们应该清楚。”
欧光慈道:“我不清楚,能对我说说么?”
施天放道:“重复某些东西是最没意思的事情,该说的我已经向他说过了,你问他好了。”
欧光慈道:“你指的是人们的某些议论?”“我说过了,我不想重复。”施天放看着欧光慈,“对于人们的议论我连解释的必要都没有,对那些人没什么好解释的。”
欧光慈加重了语气道:“对一般人你可以不予解释,但是对我们你不能如此,就像你在研究什么尖端课题一样,我们研究的是人的犯罪心理,这很好懂。”
施天放使劲地点头:“是的,很好懂。我想知道你们对我这个人研究出什么结果没有?我,施天放,出生于贫寒的农家,自幼苦读,方有今天。独身未娶,AB血型,自卑自傲,双重人格,人缘极差,头有反骨,你们说,这样的人是不是长于犯罪?”
欧光慈嘿嘿一笑,急促地收住:“是,的确是!统计学证明,这种类型的人犯罪率明显高于其他类型的人!”他盯着施天放的眼睛不放。
施天放耸耸肩,一笑。欧光慈也笑了:“施先生,我想知道你对孔老先生的看法。”
“权威,但是我从来不迷信权威。”
“我指的是有人弄瞎了他的眼睛?”
施天放又耸肩:“对不起,这恰恰是你们分内的事。”
欧光慈觉得差不多了,对于这个人的个性特征,对人对事的态度,以及充满挑衅性的交流方法,他完全可以总结出一些有用的东西。于是,他打个哈欠,暗示小郝差不多了。小郝聪明,及时结束了这场谈话。
告辞出门的时候欧光慈突然转过头来问:“顺便问一句,施先生,那个项目如果搞成功了,会有多大的经济效益?”施天放道:“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那将是一个近乎天文数字的数字。”
“会有多少落在你们个人头上?”
“你可以充分想象。”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