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的相逢使人们欣喜若狂……狂风起来,大漠深处只是呜呜低吟的时候,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牤子的心头。千万别起风啊。
他不由得在心底默默祈祷。若是连日的狂风挡庄去路,那灾难就降临了。
很快,骤起的沙暴搅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他抚着被沙砾击得痛痒的脸,一种来自心底的恐惧深深震慑了他。反反复复推想着各种可能出现的结果,苦思冥想着相应的对策。第三天上午,愈刮愈烈的风把拳头大的石块搅得不停地滚动,沙砾飞扬、崩溅,在五个人的头上、背上喧哗,让人感到世界的末日到来了。
“冬!”石块撞击着背上水壶的声音提醒了牤子。
已经耽搁近三天了。仅存的食物和水果是不能支撑所有人一同走出大漠了。想到慢慢的渴死、饿死,暴尸荒沙,一个卑鄙的念头像一条久眠在心底的毒蛇,苏醒过来,张开恶毒的口。他恐惧、紧张,为自己萌生的罪恶念头自责。内心的剧烈争斗,使他的额头、鼻尖渗出一层密麻麻的汗珠。终于,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他松开原本相互拉着的手,抱紧那双金马镫,顺风滚落在一个不断被流沙掩埋的沙坑里,一个旅行袋和一根饮料管为他的罪恶提供了呼吸。
起初,他也曾一度自责,想到老板北林像亲哥哥一样的关怀,想到曾为救他而两肋插刀的黑子,还有那一颦一笑都让他脸红心跳的云儿……甚至有几次冲动想从没身的流沙里钻出来,但他很快便抑制住了自己。他找到了聊以自慰的理由,大家缠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自己应该逃生出去……
然而,他自己也迷了路,竟在几天后与其他一行四人相遇了。他说风沙将他刮倒,一直滚到坡底……
没有谁会怀疑他,瞧他相逢时狂奔上来的劲头,何况他脸上还挂着惊喜的泪花呢。
意外的相逢使人们欣喜若狂,北林、黑子、雪韵、云儿,他们紧紧拥住牤子。
激动的晕眩之后,人们都疲惫地瘫在地上,是谁摔打着手臂悲喜交集地呼喊:“妈妈,你的孩子死不了啦!”于是,每个人的脖子像一棵棵被砍断的高梁秸,再也扶不起来,头深深地埋下,呜呜的哭声响起,这些死里逃生的人个个泪流满面了。
奶油面包、可口可乐、巧克力……大大小小的食物、饮料从牤子的背囊里抖落出来。食道、胃壁似乎一齐伸出无情的手在抓挠,几双眼睛都倏地闪出火花,身体一齐向前扑去……
月亮朗照着浩瀚的漠野。大家在议论着出路,仅有的食物和饮水已在这一阵暴饮狂食中一空,若能尽快找到烽火台,剩下的路空腹也能挣扎出去了。
大家在议论中睡着了,云儿和雪韵躺在中间,三个男人围在四周川司或有人呓语,在喊着妈妈。
牤子没有睡着,负疚像一条蛇慢慢地缠绕、勒紧了他的心,直到后半夜,他才感到有一丝睡意撩拨着昏沉的头脑,迷蒙中,他听到身边响起了脚步声,那是一种动物踏在沙砾上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起初他以为是错觉,当他屏息静听,脚步声已近在耳畔。同时一股腥臭的鼻息热烘烘地扑上他的两颊。一睁眼两点蓝光一闪就不见了。他吓出了一身冷汗。细看去,又看不出什么迹象,只有一阵密雨似的沙沙声消失在夜幕里。
确实有个家伙在一直跟踪他们。
后半夜,无一人成眠,人们听完牤子叙述后,心又重新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攥紧了,说出的话也因紧张而变得沙哑、低沉。
云儿和雪韵一直紧紧地注视周围的动静。倘若有一丝风吹草动,她们准会被吓破胆。
值得庆幸,大家在忐忑不安中坐到天明,竟再未听到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