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都头略一忖思,说道:“这事可就难办了。兄弟我等都是吃公家饭的人,上峰有令,我等自然也是听令行事。你既是从江北来,那断然是逃不过这一顿牢狱之灾。瞧你这细皮嫩肉的,怕是挺不过去的。”
那女子蜷跪在地上,一个劲的磕头,说道:“大人明鉴,小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仅想完成先夫遗愿,别无他求。”
钱癞子说道:“哪来的这等好事?你这么一说,我们这么一听,便可相信你了么?传闻那蒙古鞑子专抢银子和女人。你在江北之地呆了五年,却还这般白里透红,可是拿大爷们当傻子了?”钱癞子说着还在那女子脸上捏了一把。
那女子如羊入虎口,哪里敢躲,任由钱癞子放肆,说道:“这五年小女子东躲西藏,尽在农庄荒僻之地求存,才躲过了鞑子祸害。小女子有家书为证,并有夫君骨灰一裹,还有颍州地契等物。万望大人开恩,放过小女子。”
霍都头瞪了钱癞子一眼,说道:“钱军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话可以有谎,物证可以作假。只是咱们都是吃公饭的,若只为了你这一桩子事,丢了饭碗。那可是划不来啊。放过了你,你可要怎么来报答我们啊?”
女子说道:“大人的大恩大德,无以为报,就算来生当牛做马,也要报答大人恩德。”
钱癞子“啧啧”一阵,说道:“这一竿子支到下辈子了。下辈子的事情得等到猴年马月啊,合着哥几个这就白忙活了?我不妨就把话直说了,像你这样俊俏的小寡妇,在蒙古鞑子那里还能落得下囫囵个儿?常言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与其便宜了那蒙古鞑子,倒不如让咱们哥几个乐呵乐呵。”
那女子浑身颤抖,呆滞地摇着脑袋,盯着霍都头,似是请霍都头说句公道之话。
霍都头斜睨了钱癞子一眼,满脸淫邪,笑道:“钱军头的话不中听,可这话糙理不糙。话分两面听,事要两手做,这於公於私哥几个都不能白忙活。单单是你从江北而来,这一条便足够将你钉死在大牢里面。你若从了哥几个,不仅能保全性命,还能……”霍都头一边言语,手却在那女子胸前摩挲。
那女子呸的一声,啐了霍都头一脸唾沫,咬牙说道:“那蒙古鞑子固然是可恶。可我夫妻却没有死在蒙古鞑子的手里;赵家的大宋乃是天府之邦,我夫妻身为大宋子民,心无旁骛,一心归宋,到头来却被大宋的狗兵害死。嘿嘿,恁地可笑啊。怪不得大宋节节败退,当是你们这群孬兵胡作非为之故。”
霍都头伸手慢条斯理地抹掉脸上的唾沫,说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娘们还挺硬气。那宋蒙开战也是你能随便说辞的么?眼下朝廷跟蒙古的皇帝已经和好啦,不打仗啦。可这江北来的细作却是不能不防,尤其是你这样细皮嫩肉的俊俏细作。”言毕桀桀而笑,那钱癞子也跟着磔磔而乐,这次像是一大群老鼠掉进了沸腾的火锅里。
张君宝听到这里,火气上涌,原来这个霍都头也是狼心狗肺之徒。张君宝掖了一下前摆襟,便要冲出去教训他们。忽见那厅堂之门被撞开,迭步进来一个兵丁模样的人,气喘吁吁地说道:“都……都头,魏爷来了。”
霍都头拧眉板脸,说道:“慌慌张张,能成什么大事?便是前院的小魏子么?”
那兵丁连点头,说道:“是,是,就是他。”
霍都头站起身来,说道:“一个狗仗人势的下人,也至于这般惊慌么?钱癞子,先将这女子匿藏好了。”霍都头说着便长身站起,向外瞧去,却一眼瞧见门口阶畔歪斜着的花轿,又道:“这轿子怎么回事?还不赶紧抬到屋里去?”
两名兵丁得令跑了过来,将地上的抹布复又塞进那女子嘴里,将其架出堂外。张君宝正忖思这是要被藏匿到哪里去呢,却见房门忽地被扑开。那两名兵丁架着适才的女子跃了进来,陡地瞧见张君宝,便是一愣。张君宝也是一愣,一指地上的扁担,还有桌上的碗勺,说道:“燋酸豏。”
那两名兵丁将女子拖进旮旯里,冲着张君宝一拍腰间的钢刀,说道:“不准出声,若有半点声响,便杀你全家。”说着两人又出去,将那顶花轿抬了进来。
另一名兵丁,整理着衣衫,拍扑了一下适才拖女子进来时候沾染的尘土,又对张君宝恶狠狠地说道:“爷爷们可都是杀人不眨眼,你小子若敢坏爷爷们的好事,便碎刀子割了你。”言毕两人复又出去,守在门堂前。
接着张君宝便听到外面有老远打招呼的声音:“哎哟,魏爷怎么亲自来咱们后院了,咱们这些人可都沾了魏爷的光了……”
张君宝懒得去理会,便蹑脚走到了旮旯,见那女子满脸污渍和泪痕,却掩不住原本的俊俏模样。虽是双眼惺忪布满血丝,却还透着果敢刚毅。又见这女子穿着得体,想来这女子原本也是丰衣足食的小家妇人。
张君宝跟那女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说道:“我不是来这里送早点的,只是瞧不惯他们胡作非为,欺负百姓,想救姑娘离开这里。”说着将那女子嘴上的抹布取下。
那女子如久在地狱陡见光明,眼泪涌出,轻声说道:“苍天有眼,多谢公子高义。小女子若能出得了这魔窟,定当为公子日日诵经,夜夜焚香。”
张君宝摇了摇头,说道:“大丈夫行事但求己安心,不求回报。只是现在外面人杂,还需姑娘忍耐片刻。”
女子道:“但凭公子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