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又请伍大合借一步说话,低声言语说:“张君宝初入江湖、不谙世事,智行禅师硬受了白兰法王三掌,内力修为震铄古今,如今智行禅师圆寂,恐有江湖宵小之徒觊觎他的内功心法而於张君宝不利。”
伍大合道:“夫人放心,老朽一定竭尽全力护他周全。”
沈夫人又道:“伍长老办事我自然放心……”沈夫人又想说些什么,却又止住,“伍长老若是遇到红衣,就让她去悦秋别院寻我。”
伍大合一惊,悦秋别院在鄂州,是当朝宰相贾似道的敕封别院,忙问道:“莫非夫人此次北上就是要见贾似道么?”
沈夫人点点头,“连涪州向士璧都难逃‘钱粮核查’,潼川岂能躲过,沈大侠有守城之责,不敢擅离职守,我便替他来见过贾丞相,探探口风。”
伍大合双手作揖道:“沈夫人巾帼不让须眉,老朽佩服。白日老朽还见到了泸州的束文正,也计划到京师走动走动。只可惜贾似道独揽朝政,排除异己,听闻尚书江万载已经解甲归田,眼下贾似道更是肆无忌惮,夫人可要小心。”
沈夫人眉头一蹙,沉声道:“连江尚书都不能自保,大宋危也。”众人虽是江湖草莽,但也都是大宋子民,听了这般言语也都是一阵唏嘘。
沈夫人见这里鱼龙混杂,略一忖思,便从手上脱下来一只金镯儿,说道:“此地不远有一位故人,我此次北来本应先当面拜访,只可惜公务缠身走不脱,麻烦小兄弟代跑一趟如何?”
“不敢,夫人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城东三十里有个百花谷,小兄弟执此镯儿交给谷中人,就说我从鄂州返回之时,再到谷中相会。”
“一定不负夫人所望。”
“我此次来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特别是在途中听到涪州的祸事,更是心神不宁,若要全身而退,恐还要仰仗那位高人的庇护。”
张君宝连声应允,伍大合也道:“那位高人神龙见首不见尾,寻常人想要见他也不容易。若到后厨裹上两只荷叶鸡,那位高人循着香味,自然就找来了。”
荷叶鸡是淮扬名菜,用猪板油卤制,而且必须用嫩母鸡,鲜美无比,寻常人就是听到“荷叶鸡”这三个字就已经满口生津了。
第二日,伍大合来送别的时候,真的提来了两只荷叶鸡。
百花谷距离驿州并不远,张君宝脚程颇快,不到半日就来到一个三岔路口,路口有一个茶摊,摆了几张桌子和条凳,供过往的行人歇脚。张君宝要了一碗茶,顺便向卖茶的伙计打听了一下百花谷的方向。
“百花谷不远,沿左边小路,五里地就到了。”
张君宝谢过伙计,饮了半碗茶,鼻尖微微沁出汗珠,凉风一吹,无比惬意。再回头猛地发现放在一旁的背囊不见了,背囊里面不仅有两只荷叶鸡,还有伍长老送给他的半吊钱,此刻背囊不见了,这茶钱也没办法付了。
张君宝赶忙起身查看四周,这茶摊空荡荡的,而且自己身边根本没来过人,那背囊难道就这么凭空不翼而飞了么?
小伙计见张君宝起身,而且一脸焦灼,忙过来问道:“客官怎么了?”
“没事,没事。”张君宝讪讪地坐下,脑子里还在思索着如何来到这间茶摊,又如何将背囊放在一旁的凳子上,旁边有没有经过什么可疑的人?可是,别说可疑的人,这四周就连一条狗,一只野兔都不曾见到。
就在这时,不远处来了两个和尚,一胖一瘦。走近一看,张君宝发现其中那个大胖和尚就是出到驿州城的时候,在馒头铺遇到的那个大胖和尚。
胖和尚对瘦和尚很是恭敬,先提来一张条凳,拿衣袖抹了抹上面的灰尘,请瘦和尚坐下,这才将背上的大包小包卸下来,然后再招呼小伙计上茶。
“这里到百花谷还有多远?”胖和尚问道。
“不远,沿左边的小路,五里地就到了。巧得很,这位小兄弟也是到百花谷的,三位可以结伴而行。”
胖和尚瞪了张君宝一眼,说道:“小子,我见过你。你到百花谷做什么?”
瘦和尚道:“师弟,瞧这位小兄弟面善,可别吓坏了人家。”说罢起身又向张君宝道:“小兄弟莫怪,我师弟就是这般脾气,人倒是不坏的。”
张君宝看这位瘦和尚形容枯槁,愁眉不展,但眉宇间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威严,忙起身施了一礼,说道:“小子受人之托,前往百花谷求见一位世外高人。”
“哼!”胖和尚猛地起身,呵道:“好一群不自量力江湖宵小,敢到百花谷撒野,看道爷我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拧下来。臭小子,你听好了,我师兄问你话,你要如实回答,若有半句虚言,我决不轻饶。我问你,是谁指使你来的?”
瘦和尚师兄没问,胖和尚师弟却先问了。
张君宝微微一笑,说道:“是郭夫人。”就算瘦和尚不说,张君宝也没把胖和尚当坏人,因为在驿州城的时候,胖和尚若是使坏,一准掀翻了那间馒头铺,还有他在闹市牵住那辆马车,谁人不竖大拇指呢?
“郭夫人?可是潼川的郭夫人?”
“正是。”
“那么说丐帮也到了驿州?”
“今早送我来的就是丐帮的伍长老,还给我拎来了两只荷叶鸡,只可惜……”
“哼!小小年纪,恁地贪嘴,你赶紧回去吧,免得师叔祖见了烦心。”胖和尚说完,将大大小小的包裹推在一旁,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干粮袋,取出来两个烧饼,递给瘦和尚一个,自己咬了一个。张君宝看得出来,这大大小小的包裹里面都是喷香吃食,看来,胖和尚口中的师叔祖便是郭夫人让自己寻找的世外高人了。
瘦和尚瞧了一眼烧饼,显然没有半点食欲,转手将烧饼推张君宝面前,说道:“既然是受郭夫人之托,那断然是错不了的,贫道跟志然师弟拜会过师叔祖便要前往潼川,有要事跟郭大侠商议。”
张君宝一怔,这两位明明都是光头,却为何都自称道士?当真是让人费解。
胖和尚见师兄不吃,又从背囊里面掏出来两盒点心,打开来递到瘦和尚跟前,说道:“师兄,你多少吃一些。”
瘦和尚摇了摇头,似乎瞧见了张君宝的诧异,没有理会胖和尚,说道:“从北到南,这里一路上惹出来不少笑话,都是因为我这不僧不道之人。”
“前辈这是何意?”
瘦和尚长叹一口气,说道:“贫道乃是全真教第四代弟子张志敬,师承真常子李志常门下,这位是我的师弟李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