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宝眉头一蹙,说道:“可我明明闻到了血腥味道,你的右手分明……”
小姑娘问道:“你真的能闻到血的味道?”
君宝道:“我随师父行医施药多年,治过伤病千千万万,怎么会有假?我还能闻得出来姑娘手臂上的伤不是新伤,怕是已经化脓了,若不及时治疗,姑娘的这条手臂怕是要真的废掉了。”
小姑娘收起左手的峨眉刺,又用衣袖卷回那柄短刀,然后拉过张君宝的手臂,向矮墙后面轻轻一跃。张君宝只觉一股大力从手臂上传来,一时间身不由己竟然跟着这小姑娘跃过了矮墙。矮墙的后面又是一条小巷子,巷子的另一侧是几处破败宅子,其中一处有一个荒废的阁楼,阁楼边上是一堵耳墙,小姑娘又旧法重施,拖着君宝跃上阁楼,躲在耳墙的后面。
君宝惊道:“原来你的武功这样高啊,到这里又做甚?”
小姑娘道:“你能闻得到,那么别人也一定能闻得到。这里居高临下,能瞧见鬼鬼祟祟的乞丐。”
君宝道:“你是被一个乞丐打伤的么?”
小姑娘道:“有些事情,你还是不知道的好,我且问你,你是谁?你师父又是谁?”
君宝道:“我姓张,叫君宝,你叫我君宝就行。我师父是少林寺药王院的首座智行禅师。”
小姑娘道:“张君宝,张君宝。好,我便相信你,这锭金子给你,你帮我治伤。”小姑娘说着,竟然从怀中掏出来一锭金子。
君宝连连摇头,说道:“要帮你治伤也不难,却用不到这东西。”
小姑娘道:“你嫌少?”
君宝道:“不是嫌少,是嫌多。我平日里采办药材,只用些散碎银子即可。这金子能买下半间药铺了,我若是拿金子去置办药材,不被人当小偷抓起来才怪。”
小姑娘道:“你穿的这样寒酸,焉能不被人当成小偷,你应当先去买一身绸缎衣裳,再去药铺,就不会被人当成小偷了。况且,你是为我治病买药,我愿意花大价钱买药,又如何?”
君宝道:“我背囊里面就有治伤的药,用不着去买。我不要你的金子,你只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就帮你治伤。”
小姑娘道:“我若是不告诉你呢?难道你们少林寺布医施药还要病人的姓名登记善册不成?”
张君宝道:“我已经告诉你我的名字了,你却不告诉我你的名字,这叫做来而不往非礼也。你无礼在先,所以我就不能算见死不救,也就不违背师父的教诲了。”
小姑娘狡黠一笑,说道:“你不要太得意,既然你的药都在背囊里面,我便抢来自己治伤,也不算求你。”小姑娘说着出手如电,在君宝身上轻轻掠过,背囊的系带断为两截,背囊自然也就到了小姑娘的手中。
小姑娘打开内囊,却傻了眼。背囊里面瓶瓶罐罐、包包叠叠竟然全都是药。是药三分毒,如果用错了药只有死得更快,这个道理人人都懂。
小姑娘生气地将背囊丢在一边,说道:“大不了废掉一条手臂,反正我是不会求人的。而且,我也绝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你走吧。”
时已经月上树梢,君宝隐隐瞧见小姑娘的右边肋下鼓起,似是有脓血渗出,而且不经意间猛地瞧见小姑娘的眼角竟然隐隐有泪花泛出。君宝一下子甚为窘状,忙道:“是小子无状,唐突姑娘了,我立刻给你治伤就是。”
小姑娘却猛地将短刀抽在手中,说道:“用不着了,你走吧,就当我没遇见你,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小姑娘说这些话的时候,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她眼神就像一头豹子,一头饥饿的豹子。君宝见过这种眼神,因为他在山中采药的时候,真的遇见过一头饥饿的豹子,他知道小姑娘绝没有开玩笑。
张君宝不禁懊恼起来,给人治伤便是治伤,何苦问人家名字来着。正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忽然发现不远处冒出来许多个人,一个个手持竹竿,蓬头跣足、衣冠不整,分明都是乞丐。这些乞丐也都非庸手,不仅个个身手矫健,而且分工有序。这些人从东向西,呈一字排开,前后错落,相互照应,这一片荒宅的每个角落都细致搜寻一番,连树上也不放过。
小妖瞧见这些丐帮弟子,脸上毫无惧色,伏低了身子,将短刀抽在手中,冷冷地说道:“这些臭乞丐,当真是阴魂不散。”
行医之道,仁慈为先。张君宝平日里随师父下山,百姓们都是争先恐后地前来瞧病,唯恐去得晚了。可这小姑娘却倔强得很,宁可忍着伤痛,也不肯让君宝诊治。
张君宝瞧见小姑娘半边僵直的身子,不知是为什么,竟然觉得无比心痛,仿若那伤就在自己身上一般。君宝低头,瞧见衣衫不知何时被划破了几道口子,而且浑身脏兮兮的全是泥土。君宝心头一动,索性将衣衫上的口子撕得更大些,接着又抓了两把泥土在脸上胡乱一抹,说道:“好,我走。”说完跃下矮墙顺着巷子向西猛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