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君宝见师父尚未饮那第二道茶,也是略略放心,上前来说道:“适才沈施主惦记师父,特将这粒药丸交给徒儿。师父您当真没事么?”
智行禅师道:“从到涪州来,我就料想会有这么一天。刚才那三个人来头极大,无端为少林寺惹上这等麻烦,真是罪过。为师若有不测,你万万不可再去少林寺,少林寺再也容你不得,可你终究是吃了少林寺的斋饭长大的,日后若是少林寺有难,你能帮则帮。”
张君宝一怔,几欲哭了出来,说道:“师父,这是什么话?”再瞧智行禅师衣袖微微鼓胀,张君宝伸手一摸,但觉师父的脉搏比适才更盛,似乎要爆裂开来。
这时,已经有人取来半枝莲和土茯苓,分给众人服用。不少人解毒心切,顾不得别人也顾不得斯文一哄而上,争夺无状,比刚才更为哄闹。
智行禅师跟张君宝说道:“我这身体我自己清楚,只是师父会武功一事,瞒了你这许多年,你可怪师父么?”
张君宝连连摇头,说道:“徒儿不怪师父,徒儿怎么能怪师父呢。徒儿知道师父一定有难言之隐。”
智行禅师又对沈红衣说道:“向士璧才被朝廷问责,家里面就有人下毒,这暗中之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今天恐怕免不了一场恶战。”
沈红衣道:“以大师之见,当时何人所为?可是那番僧么?”
智行禅师摇了摇头,说道:“那番僧来头不小,恐不会用这等下作手段。只怕是有人从中搬弄是非,害我忠良。”智行禅师话音刚落,猛地瞧见前院火光一闪,紧接着“嘭……”地一声,前院燃起几个大火球,不多时就已经火光冲天。
这时,几个家丁浑身是血地跑了进来,才跑到门口就被几只利箭射翻在地。那箭上面绑着油囊,“璞”地一声,一大团火炸了开来。顷刻间便将听雨堂的廊檐燃烧起来。
借着火光,能清晰的瞧见听雨堂的外面埋伏了十几名黑衣人,有不少人才一出去就被砍翻在地;接着又有不少人嚷着“快走侧厅,快走侧厅。”可十几个人冲到侧厅也遇到了黑衣人的阻击,死伤无数。
王财神怒喝了几声,想要稳住人心,然后伺机反攻。可此时听雨堂里面的人已经成了惊弓之鸟,根本无人听令。王财神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是一筹莫展。
这些人先是被白兰法王的武功震慑一番,又有不少人中了三般茶里面的毒,再加上外面的流火箭还有黑衣人,哪里还有意志反抗,此番就像一群无头的苍蝇,乱跑乱撞。
左右的侧厅也行不通,出去的人不是被射死,就是被黑衣人所杀,一时间大厅内的人们也都不敢冒然出去,只是将些桌椅板凳挡在大厅窗口,以防那流火箭射入。
外面的火势越来越大,连屋顶的椽梁都已经燃了起来。有不少人喊着:“跟他们拼啦,大伙一起冲出去,也不躲在这里当个缩头乌龟。”
王财神一伸手,拉住想要冲出去的人,说道:“此刻敌暗我明,而且那油囊火箭的威力非同小可,武功完全派不上用场,若是冒然冲出去,只有死路一条。”
向伯也道:“这会子对方的流火箭已经越发少了,估摸着也快用完了。这流火箭全凭黑油燃烧,等油燃尽了自然会灭。这听雨堂的后墙有两尺多厚,大伙暂且靠在后墙处,再忍耐一时。”
有不少人三般茶喝得多,已经腹痛得满地打滚,吼道:“那土茯苓怎么不管用啊,快来人再去拿些过来,还有半枝莲,多拿些来,我已经痛得受不了啦。”
智行禅师道:“对方既然有备而来,大伙一起闯出去火拼恐怕也讨不来什么便宜。向伯说这道墙有两尺多厚,墙外一定无火,想来此墙便是对方防守的最薄弱之处。”
有人立刻拔出刀剑在墙上砍了几下,也只留下几道浅痕,着急道:“这墙如此厚重,一时半会也挖不透,难道咱们还能挖地洞出去不成?”
智行禅师站起来在墙上抚摸了几下,说道:“我来试一下,若是不成,大伙再想别的出路。”众人听了立刻闪开一片空地,有人向后退,却还有人向前挤。因为智行禅师受了白兰法王三掌,一定是内力了得,所以都想瞧瞧智行禅师的神功。
只见智行禅师,双眼紧闭,气沉丹田,运足了气力双手推出,“嘭”地一掌,击在墙上。团团尘埃散去,墙上留下两个深深的掌印,掌印周围已经龟裂无数。掌印一旁还有一摊鲜血。原来智行禅师一掌拍出之后,竟然喷出了一口鲜血。
众人瞧见墙上的龟裂,喜出望外,惊叫着:“透啦,当真打透啦。智行禅师真是厉害,这么厚的墙壁都能打穿。”立刻有人用刀柄剑柄敲击,片刻之间那墙上边出现一个洞口。那洞口外面凉风吹来,也没有火光,果然是无人把守。
众人大喜,一股脑儿挤了过去,可毕竟洞口太小,不是有人被扯住了衣衫,就是有人卡住了腿脚,半盏茶的功夫才挤出去十几个人。
张君宝和沈红衣连忙扶住智行禅师,见众人只顾逃命,竟然没有一个人过来向智行禅师嘘寒问暖,不由得心里一片凄凉。
张君宝一边帮师父拭去衣衫上面的血迹,不由得泪流满面。再瞧智行禅师的后背,衣衫簌簌而落,露出来几个硕大的掌印。原来白兰法王的掌力极是霸道,连衣衫都已经震碎了。
智行禅师长叹一口气,说道:“众生皆如此,又何须怪他们。”
沈红衣对张君宝说道:“药丸,快,那药丸,十香返生丸。”张君宝赶忙将锦盒拿出来,将药丸取出。
智行禅师将药丸握在手中,面带笑容说道:“待出了这片火海也不迟。”说罢一只手抓起沈红衣的胳膊,另一只手也抓起张君宝的胳膊。
常长老心领神会,说道:“智行禅师若能解救沈小姐於此火海,常某及丐帮上下感恩戴德。日后张公子若有差遣,常某当万死不辞。”
沈红衣想要挣脱智行禅师的手,喊道:“常长老却如何出去?”
常长老道:“我老叫花子就算在大火里面滚上三遭,也绝丢不了这条老命,沈小姐尽管放心里去。此间牵扯沈小姐身陷险境,改日再去潼川向沈大侠请罪。”
智行禅师将沈红衣抓牢,用脚挑起一张桌子,从大门处飞了出去,紧接着双足连踏,飞出听雨堂外,再在那张桌子上面踏足一下,便又跃出十丈开外。
张君宝但觉一股大力将自己带起,一时间身轻如燕且身不由己,只听两耳旁呼呼风声,瞧见远远射来的流火箭又远远地力衰落地。顷刻间,便离开了向府。远远瞧见向府早就变成了一片火海,还不时地有硕大火球爆起。
沈红衣辨明方向,说道:“涪州挟长江天险,南依金佛山,此去东南便可遁山出城。”智行禅师明白沈红衣的意思,此向家跟合州曹家一般遭遇,对方既然声势浩荡,一定势在必得,若依旧留在城内,迟早会有狭路相逢的那一刻,倒不如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