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二人边走边说,正巧来到了一座大酒楼跟前,硕大的朱漆灯笼上面写有三个大字:“君悦来”。再瞧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酒楼的气派更是街中之最,估摸着在涪州城也是数得着了。
老僧尚未驻足,迎面跑来一个店小二,冲着老僧一揖到底,恭敬地说道:“大师父,您里面请。”
老僧一怔,出家人出门在外历来都是化点斋饭,从不踏足酒楼,最不得店小二待见,怎么这个店小二竟然热情相邀呢?便说道:“出家人少有金银,不敢造次。”
那店小二也不见怪,“哦”了一声,说道:“即使如此,多有得罪,大师父请便。”
老僧双手合十还礼,领着君宝继续往前走去。这时,身边走过几个劲装大汉,边走边说着甚么:
“这次向府做庄君悦来,哥几个一定要不醉不归。”
“向大侠六十大寿,将武林中人都请了个遍。听说,还会有朝廷封赏的御酒呢。”
“那可不,向将军固守涪州,那可是立下了赫赫战功,朝廷焉有不封赏之理?”
“就凭向将军战死沙场的两个儿子,朝廷也要给向将军加官进爵,封赏黄金万两……”
老僧听了这话,隐隐觉得有些不妥,若是向府大寿在即,又怎么会有少林寺的飞鸽传书?涪州向家和少林寺历来交好,少林寺俗家弟子第一高手白玉沙便是向士璧的外甥,涪州城固守不破,也有不少少林寺的功劳。向家做寿,自然用不上飞鸽传书的。
老僧扯了一把君宝的手,说道:“咱们还是去向府,在那里用些斋饭为妥。”君宝揉了揉咕咕叫的肚子,也只好跟上。
街上人多,随便一打听,就得知向府的位置,竟然跟君悦来不远,隔了半条街而已,可就是这半条街,向府的门前就冷清了许多。不仅门口没有灯笼,就连站岗的兵丁也没有一个,空余“向府”二字斑驳在夕阳中。
老僧上前叩门,过了半晌,才有一个老迈的管家提了一盏灯笼,前来开门。待瞧见门外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僧,竟然吃了一惊,说道:“原来是少林寺的高僧到啦,少林寺的高僧到啦。”管家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灯笼往门框上的杆窝里一插,腾出双手就要去搬门板,可双手才碰到门板,却又暮然停止。管家若有所思地问道:“大师父可是从少林寺赶来么?怎么没有跟白少侠一同回来?”
老僧道:“老衲本在南川一带采办药材,恰好接到少林寺的飞鸽传书,这才赶来。老施主说的白少侠可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白玉山庄的少庄主白玉沙么?”
管家道:“正是。白少侠不仅是少林寺俗家弟子的第一高手,也是我家老爷的内侄,眼下在老爷军中任‘翊卫郎’,我还疑惑少林寺距此有千里之遥,大师父如何神速赶来呢。恕老朽眼拙,敢问大师父法号如何称呼?”
老僧“哈哈”一笑,说道:“老衲法号智行,在少林寺药王院担职。”
管家一愣,惊道:“大师父竟然是‘智’字辈的高僧,真是失敬,失敬。”
老僧道:“老衲此来并非从嵩山少林寺而来,而是从泉州少林寺而来。泉州少林寺只不过是少林寺的分院,可不敢於嵩山少林寺相提并论。”
管家面有尴尬之色,说道:“哦,原来如此。眼下向府今非昔比,咱们做下人的却不得不多问上几句,还请大师父莫要见怪。不巧得很,我家老爷不在府中,老夫人年事已高、惧怕吵闹,小姐又少不谙事。所以,白少侠临行之时吩咐过小老儿,凡来府中的宾客都请到‘君悦来’住下,故烦劳大师父移步,莫怪则个。”
老僧一怔,心想:向士璧镇守一方,自是不能擅离职守,而且大寿在即,又如何不在府中?可听老管家这么一说,也不好推辞,只得应付道:“岂敢,岂敢。”
这时,只听院子里面远远传来一个娇脆的声音,嗔道:“既然是少林寺的大师父,那便不是外人,焉有不请进来的道理。”这声音由远及近,转瞬而至。君宝但觉眼前一晃,门口处就多了一位少女,略比自己大几岁的样子,一袭霓裳无不得体。
老管家连连道:“是我老糊涂了,是我老糊涂了,既然小姐发话,大师父快快里面请,里面请!”
那少女敛衽行礼,说道:“少林前辈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小女子闺名灵媱,家父便是涪州制置使向士璧。因家父前去丰都迎接圣旨,家中只有小女子一人,怠慢之处,还望大师海涵。”
老僧道:“女施主举止有度、谈吐不俗,不愧是将门虎女,不输须眉,何怪之有?”
向家原本也是武林世家,江湖中人不拘礼法,倒也常见。向灵瑶虽是女儿身,但却见过不少世面,所以第一次见面便报上闺名,显得落落大方。向灵瑶又道:“我听表哥说起过,少林寺的宗谱乃是‘福慧智子觉、了本圆可悟’。智行禅师既既然比少林寺方丈还要高一个辈分,那一定是位得道高僧了。君悦来吵杂,还是请大师父在后院歇息为妥。”
智行禅师双手合十见礼,说道:“善哉,善哉,老衲只不过途经此地,偶然间接到少林寺的飞鸽传书,言语说‘凡方圆百里的少林僧人,接到讯息者,即刻赶往涪州向府。’这才赶来。向将军镇守涪州,为国为民,老衲能为向将军帮衬一份微薄之力,也是老衲之荣幸。”
向灵瑶微微一笑,说道:“我小的时候又一次从马背上摔下来,便吃过少林寺的‘和合散’那药想必就出自药王院了。每每灾荒之年,少林寺不仅舍粥济世,还布施药材。我还听闻数年前闽南一带多发瘟疫,百姓唯恐被传染纷纷躲避,连医馆的大夫都不敢前去诊治,多亏了少林寺的药僧不畏瘟疫,如此舍己为人、救死扶伤,当真是功德无量啊。”
智行禅师道:“向姑娘还真是有心,闽南一带的瘟疫早发於十多年之前,荼毒生灵,无计其数。老衲原本在嵩山少林寺担职,只因为那瘟疫才於十年前去了泉州的少林寺。如今那瘟疫已经平息,老衲也要从泉州赶回嵩山述职,途径就近得到讯息,这才赶来。”
向灵瑶道:“大师父旅途劳顿,我们本该为大师父接风才是。只是今日天色已晚,小女子又是女儿身,不便作陪。请大师父先随向伯去客房休息,稍后安排宴席,待到家父回来,再向大师父请教佛法。”
智行禅师道:“多有叨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