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晚拂愣了一愣。
“你长得真像宋皇后啊!”华馨也侧过头来,深深地打量她。
其实我不止长得像,我本人还是她呢!宋晚拂在心里嘀咕。
按照宋纨的身份,如果被说长得像自己推崇的先皇后,该如何谦辞呢?
“宋皇后芳仪华姿,妾一介蒲柳,怎能比拟。”宋晚拂夸起自己来毫不脸红。
华馨公主笑着把脸转回去:“周贵妃漂亮吧?大家都说她是整个长安城最美的女人,父皇宠她,众妃怕她,可我母后却恨毒了她。”
宋晚拂目瞪口呆:“公主……你这话。”
你跟一个外人这样说你母后,真的好吗?你母后长年辛苦营造这笑面无害的形象啊,被你一下子就揭了。
“这话我不怕同你说。”华馨眉目淡淡地望着前方,整个人浑然有种清净超脱之感,再无方才在立政殿时的甜腻与骄矜。
“我是知晓的,你被周贵妃责罚一事,我母后其实也有罪过。后宫里的女人,个个看起来像涂了蜜的糖子,又甜又美,其实掰开来,心里全是苦黄连。”
宋晚拂默默点头赞同。
“母后她一个人坐在那个位置上,心里头很苦,也做了不少不应当的事。我做子女的,却做不了什么也说不了什么。宋二娘子受的委屈,我也只能在这里给你赔个不是了。”
说着她停下来,朝宋晚拂屈了一礼。
宋晚拂也忙对她屈礼。
“此事与公主无关,请公主不必自责。”
华馨公主这是在替她生母还人情,其实大可不必。以宋家如今的处境,即使看出林皇后在使坏,心怀怨愤,也对她们造不成什么隐患。除非是她自己心里过意不去。
“其实我很羡慕你,有勇气为自己所维护的人争一争,敢大胆说出心中所想。”华馨公主继续往前走:“而我徒有公主之尊,所行所言都不能随心。”
宋晚拂心说你怼周贵妃的时候也挺随心所欲的呀。
“在这个宫墙里,你一举一动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我说什么话戴什么面具,那都是要给别人看的,没有一日能为自己而活。”
你这小丫头年纪轻轻愁那么多干嘛?从前多单纯快乐啊,现在林皇后到底怎么养的你,成这么别扭一副性子。
宋晚拂有些郁闷又有些警惕,华馨自己说的不同人面前做不同的戏,又同她讲了如此石破天惊一番话,该不是要准备诓她吧?
“宋二娘子是不是觉得,我才说了自己戴着面具说话,现下又同你推心置腹,听起来有些诓人?”
宋晚拂:“呃……”
华馨公主笑了笑:“你很推崇你的姑母宋皇后是吧?”
对于宋纨来说……“应该是吧。”
“我也很想她。”华馨公主认真道:“觉得宋皇后母后好的人,也一定是好的。”
这丫头,倒是没白疼她那几年。
“我的教习女官卸任出宫了,父皇允准我年后可以去崇文馆同皇兄他们一道念书,还要选几个同龄的世家贵女做伴读。大概过完年就会有一场选拔,宋二娘子可有意愿?”
当公主伴读?这倒是一个可以经常进宫的好机会,而且还能见着自己儿子,宋晚拂自然愿意。
“承蒙公主垂爱,不嫌妾才疏愚笨,那妾便勉力一试。”
“那太好了。”华馨公主似乎很高兴:“你放心,只要我指名要你,你定能入选。其他几个名额,就让那些小娘子争去吧!”
当公主伴读,对于一些世家贵女来说,是件可以抬高身价的事情,而且还能同皇子们近距离接触,以后便是皇家媳妇的人选。因此每当有适龄公主要选伴读的时候,都不少人在虎视眈眈。
到了霜华宫,华馨公主吩咐宫人在靠近红梅林的那一侧廊下摆开小席,两边围了六曲琉璃屏风,前头视野开阔,能赏到红梅盛开的全景。
华馨公主想要同宋晚拂交好的心思很明显了,宋晚拂虽还不敢完全放下戒备,但是也挺心疼她的。
华馨在她身边没长几年,便遇上东宫倒台,被迫跟着他们颠沛流离。虽然其他几个孩子也都一样跟着受过苦,但她是年纪最小的,又是女儿。从小身边没有一个安定的同龄玩伴,宋晚拂当时也无暇顾及她太多。
后来把她送回生母身边,可林良媛更宝爱儿子李景淳,对她没多上心。华馨就这么孤孤独独长大,大概连个能说心事的好友都没有。
二人落了坐,华馨在正席,宋晚拂则坐在她左侧的屏风前。宫女们端着糕点、果品和水酒等列队而至,摆到二人的席上。
其中一侍酒的宫女执了酒壶往宋晚拂的杯中倒酒,忽然快速往她手掌心塞了一张纸条。
宋晚拂一愣,忙将纸条攥紧,用余光去瞄华馨公主,见她那边也有个宫女在倒酒,刚好挡住了视线。便迅速将纸条藏进袖中,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她以更衣的借口离开了席位。在更衣室里面,取出袖中纸条打开。入目只有七个字“梅林西墙,应才人。”
纸条底下还有一个红色的樱花瓣标志,宋晚拂认出来是零影内部的记号。
十樱真的是行动迅速,这么快就同宫里的人接上信了。
宋晚拂思索了会儿,还是决定前往一看。
她把字条撕碎吞入肚中,理了理裙子走出更衣室。
外头候着一排宫女,捧着香炉、水盆和手巾。宋晚拂净完手后,其他人捧了东西下去,只余一个从席上跟着她过来的小宫女。
“我想到梅林里边去走走,一会儿就回席上,还请姐姐替我先回去禀告公主吧。”宋晚拂她说。
那小宫女犹豫了一下,还是遵从了宋晚拂的话。
“那娘子不要走远了,若离了霜华宫,万一冲撞到什么人,可就不好了。”
宋晚拂面无表情点头,缓缓往梅林方向走。待那宫女走远了,她左右看周围无人,提起裙角快步走进了梅林。
林子有些大,她顺着地上的鹅卵石路往西走,绕出去后正好看见有堵墙。一个梳着双缨髻、身穿宝蓝织云锦宫装的美人站在墙下边,正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