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小豆很生气，斥候在西边林子里发现了几具尸体，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场面惨不忍睹，不远处落着一群乌鸦和几只秃鹫。
雁石说这些人死于野兽，看伤口应该是野狗一类的动物。
巫小豆知道，自己不是救世主，在这广袤的荒原上有太多人遇难，他根本救不过来，人吃动物、动物吃人，这没什么可抱怨的，何况野兽吃不了几个人，更多的是死于天灾、疾病。
身后的流浪族人里，得病的不要太多，连绵的雨季光是疥疮就折磨了很多人，挠的皮肤出血都不解痒，感冒、疟疾、甚至拉肚子都能要了人命。
站在这里能听见前面的喧闹声，说明这几人遇难时那个大部落肯定知道，至少警戒的战士应该知道，可他们没有施救，这就让巫小豆很生气，抬抬手的善事都不愿做，在他看来就是为恶！
巫小豆早就知道，荒原的部落都有个习俗：孩子最重要！所以大黄牙拿孩子换女人他压根就不信。
这里死了两个孩子，说明大人一个都没活下来，这么近的距离那个大部落不可能不知道。
果然，一大群人从山谷内涌了出来，长枪短棍的一脸戒备，似乎被外面几百口子吓得不轻，当先一个干瘦的老妪被人簇拥着，头上也带着灰色羽毛，她叽里呱啦说了一通，也看不出什么表情，一副很精明的样子。
这就让巫小豆很不高兴，城府挺深啊？
他自己愿意当圣人总不能要求别人都跟着学，救人是情分不救是道义，抓这个理由问罪让人耻笑、给“神族”丢人。
巫小豆伸手一指残尸，“这是你们族人吗？”
青灵翻译当的不错，就连表情都很到位。
“不是我们族人，他们想来我们不要。”
巫小豆点点头又问：“你们是什么部落？多少人？”
“灰鸟部，三百人。”青灵算是认准“灰鸟部”这称呼了。
“你是什么部落？多少人？”老妪有点拿不准巫小豆深浅，这几百口子强的强、弱的弱，里面还有不少熟人，这小屁孩什么来路？
巫小豆眨了眨眼：“华夏，十五亿。”反正自己没撒谎，爱信不信。
说完以后也不管青灵咋翻译，扭头指挥战士们挖坑埋尸体，他打算住人家门口不走了。
老妪说他们有三百人，巫小豆根本不信，出来的男男女女不过三四十人，别说里面还藏着二百多老幼，藏起来一部分战士也不可能，外面可是三四百口子，真打起来难道还敢留伏兵？
黄牙说这个部落“卖火”就是在谷口交易，巫小豆也打算在这里“卖火”，可他懒得打听价格，又不指望着真赚钱，纯粹是想膈应人。
天黑还有段时间，队伍开始安排驻扎，灰鸟部的人傻眼了，有心过来干涉又怕真惹怒对方，最后留下几个战士警戒，其余人都回到了山谷。
巫小豆暗暗撇嘴，救不救人是你的权利，那住不住这也是我的权利、卖不卖火更是我的权利，死去的几个人活该倒霉，你们受不了也是活该倒霉，你敢做初一我就敢做十五！
“大爷的，最看不惯这种没担当还叽叽歪歪的人……”
他毕竟只是个孩子，做事往往由着性子来，以前替小伙伴们出头，挨了揍也改不掉这毛病，反正每次都有堂哥给他找回场子。
流浪的人群之所以保不住火，最大的原因是劳动力分配不均，采集、狩猎需要和人争、和动物争，饿不死就算命大；再就是干草难寻，很难维持火焰，这才凑合了一天又一天。
最好的解决办法是分工合作，弄吃的只管弄吃的、弄干柴的只管弄干柴，不要怕多了浪费，抱住一头尽管弄，只要勤快些都能活得很好。
这一切的前提是有人指挥。
现在有人指挥了，有人敢出头担责任了，流浪的人就有了主心骨，将孩子往帐篷跟前一扔，三五成群的按照指令开始行动，有了希望、没了孩子拖累，认准自己的任务闷头就干。
有些人去了河里抓鱼、有些人去了树林采果子、有些人去了犄角旮旯寻干草、而战士们直接开始砍树枝，空地里点起好几堆篝火，管它干的湿的全扔里面，弄得林子里乌烟瘴气。
巫小豆不管那些，看见哪堆起明火了就让人拖出来扑灭，扔一边砍成短截摞起来，就这样几十口子分工合作，砍的砍烧的烧，等那些可怜人回来时都吓了一跳，帐篷边堆起了好大一岭柴火，黑乎乎地冒着烟，孩子们正帮着用土盖炭火。
看巫小豆的架势根本不打算停，附近的树上爬满了人，绳子拴在树杈上，拉的拉砍的砍，稀里哗啦一阵子只留下光秃秃的树干。
青花则带人扎棚子，用树干做立柱，一根根草绳拉起架子，树枝当梁上面铺茅草，铺完以后用草绳封住。
灰鸟部的哨兵早看傻了，他们的巫也出来了一次，脸色难看至极，扭头回了山谷。
巫小豆大为得意，好戏还在后头呢，你们不肯收留落难的人，我来收！有多少收多少！
他这一天看到不少惨事，心里一直憋着口气，那股火也不知道朝谁发，索性由着性子胡来，至于以后怎么安置这些人，心底也是忐忑不安，只能安慰自己做好事总没错吧……
这一夜，山谷外多出了两个大棚子，下面火焰熊熊，两帮人将吃食合在一起，热烫热水舒舒服服大吃了一顿，鲜鱼、野猪肉、蘑菇汤里飘着蛋花，全都撒上的细盐。
精美的容器盛着热乎乎的食物，这一幕让流浪的族人惶惶不安，学会了以后吃的是诚惶诚恐，吃着吃着就传出了哭声，最后一群人嚎啕大哭，纷纷围过来给巫小豆下跪。
巫小豆吓了一跳，看着一大群邋里邋遢的人心里暖暖的，有心拉起几个又怕弄身上虱子，只好踢了黄牙几脚，让他带头起来，心底打定主意，这下跪的毛病必须得改。
淅沥沥的小雨下了一夜，十几堆篝火也亮了一夜，虽说棚子有点漏，总好过挤石头缝里受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