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E201年,炉火月24日
“你用了洛克尔这个名字,这么说……”莱迪亚饶有兴致的听我讲述着,她双手伏在膝盖上,乖巧而又认真,“那个虎人麦奎他赢了?可是你还活的好好的呀,你怎么知道他比你活的时间久?”
我笑,顺手从怀里掏出一样东西递到莱迪亚面前:
“我嘴上骂着那个麦奎,可心里还是认同他的,抛开洛克尔真的阴差阳错救了我的命不说,我觉得自己有责任珍视每一个生命中的角色,这是灰胡子们除了龙吼另外教会我的东西。”
“很精致,这是……”
“黄金龙爪。”
“哇。”莱迪亚满眼放光。
“说句题外话,莱迪亚,你喜欢做别人的侍从吗?从雪漫那些人口中,以及我自己的观察来看,你好像很乐于执行别人下达的指令,自己心里丝毫没有什么叛逆,要是有人要求你做会伤害到自己的事情怎么办呢?”
“啊?因为我没有什么很大的理想,兵器使的不错所以才会被派来当侍卫的,况且大人也不是什么坏人,不会让我去做不合理的要求吧。”
“大人大人……你又来,”我挤出几声憨笑,努力不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很严苛,免得她再把头低下去,“我不会命令你去做什么的,把我当成朋友就好,还有,你对着漂亮的东西满眼放光的样子比较讨人喜欢,别始终对一些事情漠不关心,我觉得你喜欢的东西应该挺多的。”
马车行进在坎坷的土路上,此刻应该是正好轧到了块石头,哐当一下把我俩震了个趔趄,她赶忙扶住马车一边:
“嘿嘿嘿,知道啦。洛克……尔。”
“哈哈,舒服了。”
莱迪亚又端坐起来:“那这个漂亮的龙……爪有什么故事?”
“这是寒落山庙主墓室的钥匙,没有它我进不去主墓室拿不到龙石,更学不到龙吼。”
“哦……”
“可幸运的是,钥匙正好被人送到了我手上。”
“嗯?”
“那人的名字叫阿维尔。他死后我读了他身上的日记,巧了,阿维尔和洛克尔都是偷东西的,黄金龙爪本来是溪木镇贸易站老板店里的装饰物,然而老板并不知情,所以常年把它摆在店面上,就招来了小贼。”
马车驶过了一座小桥,路面变得平坦了,我掏出母马横幅上好的鹿肉干,我不喜欢肉干上撒的有些刺鼻的香料味道,所以提前抖掉了。我递给莱迪亚一片,继续说道:
“阿维尔和一般贪财的小贼不一样,他很早就了解到了寒落山庙蕴藏的秘密,他知道黄金龙爪的价值并不在于它的黄金质地,而在于能通过它获得的力量。虽然他到死都不知道这力量他并不能得到并使用。”
“可是,知道寒落山庙秘密的肯定大有人在,法仁加大人应该就知道,而且他不偷的话,龙爪就在溪木镇挺安全的啊。”
“安全吗?他今天不拿,可能第二天就被贪财的小贼偷走了,再卖给流浪的虎人商人,流通到外省不就更麻烦了?”
“对哦。所以阿维尔的故事结束了吗?他怎么死的?”
莱迪亚歪着头撕咬一口肉干,大口大口地嚼。
“他太急了,根本不是寒落山庙强盗们的对手,很快就被抓获了,龙爪也落到强盗手里,眼看就要被卖掉了,可他油嘴滑舌,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说通强盗们给他松了绑,又一次从强盗手里偷取了龙爪,一溜烟逃进了寒落山庙深处。”
“哦哦哦,哇,这么说,要不是他再次从强盗手里偷过来,那龙爪的命运就要变得和上面你说的一样糟了。”
“没错,强盗们深知寒落山庙深处的危险,不敢追上去,阿维尔就这么在里面待了不知多久,进退两难,然后被大寒霜蜘蛛捕获,最后死在了尸鬼剑下,龙爪就这么落到了我手里。”
莱迪亚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默默地嚼了两口肉干。
“是不是觉得,有点巧?好像事情都给我安排好了,有人给我铺好了路似的。”
“洛克尔、阿维尔……你确实被不起眼的小人物阴差阳错的帮了大忙。对了对了,你和虎人打的赌呢?”
“我没输但也赢不了他,他这货死不了。”
4E201年,炉火月14日
“呵,你在挑衅我吗?我现在一剑砍死你你就输了。”
“不不不,你杀不了麦奎。即使是强大的龙裔,也杀不了麦奎。”
“你知道吗,我并不是很喜欢你这个虎人,你可把我坑惨了,走了很多冤枉路,而且你还辜负了我对你的信任,我从你这几乎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得到。更别说自己的身世了。”
“是吗?麦奎可是给你说了好多东西。麦奎不跑,龙裔要杀就杀。”
气死我了。
可我偏偏有些喜欢麦奎贱贱的感觉。
我们加快步伐,几个时辰后终于来到了洛里斯泰德。
是个看起来平凡无奇的小村庄,紧靠着抬头望不到顶的霍加斯高峰,村庄的规模甚至赶不上溪木,房屋没有超过两层的,且都是三角屋顶,此时已经接近黄昏,可依旧有很多农民在周边耕田,看起来这里的农业是主业,并没有像溪木镇那样还有牲畜圈和木材厂的身影。
我们走到霍加斯高峰的阶梯前,之前听巴尔古夫领主介绍过,台阶有九千多层,他只在“朝圣”的时候攀登过一次。
据一个叫科林麦的老农民说,洛里斯泰德有全天际最肥沃的土地,然而他的年纪只能勉勉强强耕一下地,爬不动台阶去给清高的灰胡子们送补给了。
我正想挖苦一下麦奎,便帮科林麦接下了送补给的活,二话不说把补给扔给了贱贱的虎人。
“龙裔在故意为难麦奎。”他愤愤地说。
爬九千台阶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得多,我佩服科林麦了。
还没过半,我已经气喘吁吁,过程中还砍翻了几头狼。麦奎更是累的快要不想坚持了,肩上扛着补给,嘴里骂骂咧咧,脸上满是委屈。
我从他手里接过补给,继续向上走。
又盘旋着往上爬了几百步,竟然遇到了几个猎人,我很疑惑为什么会有这么闲的人,这么晚了还在山上待着挨冻。
“我们喜欢数着朝圣的脚步,冥想自己。每过一段时间就要这么做。”他们这么说。还向我跟麦奎讲述这段时间从传说归来的龙裔,羡慕龙裔能有被灰胡子召唤的无上荣耀。麦奎跟我笑而不语。
不知又往上爬了多高,天已经黑了,有些台阶已经被风雪盖住。
前面是一块棱角分明的巨大冰石。
“龙裔要小心了,麦奎感知到了前面有危险。”
“你之前也这么说,可前面碰到的狼不都被我干翻了吗,你怀疑我杀狼的本事?”
“麦奎知道龙裔杀狼的本事,可这次不一样,”他往前探着头,仔细观察着,“是雪巨魔。”
风雪中的身影慢慢向我们靠近,我把补给放在一旁,长剑出鞘。
怪物浑身覆盖着粗糙的白色皮毛,粗壮的双臂比腿还要长,一直由肩膀垂到地上,双肩上长满了看上去非常坚硬的粗糙尖角,简直像天生的铠甲,它还有三只眼睛,单看眼睛比之前遇到的寒霜蜘蛛还丑陋骇人。
之前,溪木镇,谁说的要日巨魔来着?
麦奎赶紧跑到一边。
怪物抡起快赶上我腰粗的臂膀,侧挥过来,我想试一下这一击的力道,用剑挡住。
它拍飞了我的剑。
“Fus!”我冲它脸上呼出龙吼,赶忙一个翻滚去寻剑。
雪巨魔吃了龙吼,一时间反应不过来,晃着笨重的脑袋努力保持平衡,我拔出插在冰块上的剑。
“龙裔救我!”
雪巨魔恢复过来,竟然挥舞着长臂朝着麦奎过去。
“你赶紧跑啊!”
怪物突然一个大踏步,跨在麦奎面前,我没考虑太多,直接将剑抛出去,正巧插在巨魔肩上,看来他那层天然的甲胄也并没有坚不可摧。
可怕的是它并没有理会,直接无视我的攻击一掌朝麦奎拍下去,麦奎被抛石子一样飞出十几米,钉在冰墙的裂缝上没了动静。
我从怀里掏出早就想用的宝贝,拉开卷轴,火焰魔法的力量瞬间附加在我手上,我却丝毫没有感受到灼热。
啾——
火球的速度和力量看上去比我的龙吼都要强,从风雪里拉出长长的一道尾巴,正中雪巨魔的眉心。怪物摔在地上,浑身的毛发也被点着,打起滚来,我跑过去拔出长剑,又费了些功夫才终于了结了它。
麦奎的肩膀已经脱臼,脖子也被怪物活活拍的变了形,胸口的肋骨从里向外扎透了衣服,血液还带着温度。
还嘴硬说自己死不了吗,傻子。
我忙活了半天也没把他从墙上抠下来。
算了,在天际死个人还不是常事吗,也辛苦你这一路跟我拌嘴了。
我稍作收拾,提起之前扔下的科林麦的补给,跟麦奎说了再见。
刚走出十几步,听到身后“扑通”一声。
“我真是日了雪巨魔了。”
什么玩意?
麦奎笨拙地从地上爬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心爱的黄色外衣,此刻他的肩膀和脖子都已恢复原状,从身体里穿出来的肋骨也不见了,只剩下衣服上渗出的血迹和窟窿提醒着我刚刚他的死并不是错觉。
他走到我跟前,歪着脑袋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朋友,上好的斯库玛,上好的月糖,买不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