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冽如刀的气息重重压来,那巨大的斧头尚未及面前,千音已然承受不住那股毁灭之力,身子一抖,一口血喷薄而出!
重华脸色一白,单手揽过她轻盈的身子,空着的一只手瞬间抵在横劈而来的斧刃上,顿时他如般润泽的手指皮开肉绽寸寸开裂,就连月色流云广袖,也瞬间化做了烟尘,他闷哼一声,嘴角缓缓淌下一道血丝!
怀里千音受不了这余波,吐出的血染湿了他胸前衣襟,令他清冷的眸子终于染上了怒色,手掌翻转间,那斧头竟掉转了方向,以更为苍劲的杀意闪电般返冲向诛仙!
墨子袖逼退众仙尊,墨发一扬,瞬间缠住了斧身,只见他轻微一抖,那斧头顿时化做了点点灰烬飘飘洒洒消散于无形。
同一时间,一柄天外飞剑刺穿了诛仙的身体,不待众人有所反应,流光一步踏出,千里之距缩成一寸,他就站在墨子袖的身后诛仙身前,反手一掌抽飞了诛仙!
顿时只见诛仙浑身淌血,化成一道红色弧度飞入魔族阵营。
“流光!”墨子袖隐含怒火的声音顿时响起,流光一身艳色长袍无风自动,黑色的发在身后婉转飘扬,他绝美的容颜上冰冷如霜:“你们怎么对付重华本座不管,但伤了千音,本座便要他连血带肉的还回来!”
墨子袖深深的望了千音一眼,一阵黑雾霎时笼罩天地间,待魔雾散去,已不见他身影。就连结界内外的魔族人,也都在连打连退。
直到天地都静了下来,魔雾散去,天际恢复明朗。她靠在重华怀里,瞪大眼眼睁睁的看着那一丝血迹顺着他莹润完美的下巴流下,悄无声息的滴在了她痴怔的脸上,一滴眼泪终于颤抖的滑下脸颊。
她不甘,却无法选择的失去了意识。只剩一道声音在心底低低响起:对不起,师父……
“千千!”
“千音,你怎么样了?”
流光与玄齐同时落在重华对面,想去察看千音伤势,重华一言不发将她抱起,化做一道白光向着居所‘摘星阁’而去。
夜里,整个长留都安静了下来。
白日里仙魔交战留下的痕迹已经被清理干净,闻不见半丝血腥味。
摘星阁灯光通明,却是整个长留最寂静之地。
重华居室外,流光斜倚门槛处,走廊上的灯光将将他的神色映的忽明忽暗,手握着一柄精巧轻薄的短剑似在把玩又似在出神,一双剪水似的眸偶尔眨动。
清风明月,如斯美人,本是一副极美的画面,却因他对面那个蹲在地上,双手支着下巴一脸愁容的人,破坏了整体美感。
玄齐悄悄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道:“流光,你说尊上要陪着千音到什么时候啊?他自己的伤还未作处理呢?”
“你急?”
玄齐点头。
流光了然,一爪子捞过他,扔向房间。
房门被玄齐撞开,他呈王八之状落在地上装死。半晌没有听到任何声音,连呼吸声也无,他想好了若是尊上责问起来他要给的回答,不禁悄然睁开一只眼,又另一只,看清了面前一幕。
素洁的床上,重华侧伏在床畔,完好的右手紧握着千音的小手,水晶般清透的容颜上似是极倦极累,紧闭的双眸,不曾因为玄齐的突然闯入有半分惊动。
他从未见这尊上这般模样,往常他都是如万年不变的古井,偶有涟漪,也总是风轻云淡。而此时这寒冰岩石一般的脸上,竟也是有了一丝半缕的惊惶么……
千音脸色透着一丝红润,虽然沉睡着,但那依恋满足的神情,却仿似定格了一般,深深刺痛他的眼。
极美,极静,极温暖的一幕。
他默默起身,默默的退出去,绕过目不转睛望着房内的流光,默默带上了房门,无声无息走到了院子里。
明月如盘,清风相伴。玄齐望着荷花池中倒映着的夜空,怔怔出神。
那水中的星光点点,像是谁的眼睛,总是俏皮可人的望着岸上这一抹孤单身影?
微微的风带着淡淡花香在空中徘徊,烟波渺渺的岸边,玄齐似是轻笑了声,道:“流光,你能否告诉我,喜欢千音,是对是错?”
流光站在了他身旁,弹指间,一道气流扰乱了一池清静,如同此刻玄齐的心,波澜起伏。
他道:“早些放弃吧。”
放弃吗?
半晌,玄齐回头望着他缓缓而去的背影,竟从那艳色衣衫覆盖的身体上,找到一种感同身受的凄楚。
“你当初,也是这般放弃格格的吗?”
艳色微顿,仿佛花开正艳倏然受惊,静止。时间也仿佛停在了这一刻,与玄齐一同凝视着他。
他微侧过脸,花色容颜蒙上淡薄的烟,他轻声道了一声:是。
玄齐握紧的拳松开来:“所以你才会后悔到如今。”
“你说的对。”流光低声轻笑,笑声在夜里流淌开来:“所以重华,必须付出代价。”
直到眼前所有色彩隐没在夜色中,廊上灯火依旧。玄奇再次看向那间房,喃喃自语:“我不是你,我不会眼睁睁看着她坠入万劫不复之地。纵然她不曾爱上我,我仍然要告诉你,流光,我不会放弃。”
当池水再度恢复平静,岸边人影也不知所踪。
房内,夜色温柔,岁月静好。
天空泛起了鱼肚白。
褪去了昏夜的晦塞,又是一个大好晴日。
仿佛过了千万年的时光,当一缕白光冲破桎梏划过脑海,千音强撑起了沉重的眼皮,有光袭来,她怔怔的望了眨眼。昏迷前的记忆顿时如潮水般袭卷而来。顿时全身心的只有一种感觉:痛。痛彻心痱,渐渐麻木。
不知是那冲进视线里的光太无情,抑或是心中那痛的太深刻,温暖的液体顺着眼角静静滑入了耳廊。
泌骨的冷。
“师父……”
她下意识的唤了一声,静待着那一句‘千音,为师在。
可有了人声儿,却不是期盼的那个人。
玄齐听到声音,一抹惊喜掩住了眼下神伤:“哎哟喂我的小千千,你终于醒了!你还以为你就此一睡不醒了呢!”
千音恢复了意识,自然本能也是恢复了的,茫然的神色瞬间隐匿:“啧啧,玄齐哥哥你不辞辛劳的守在我床沿,莫非是见我昏睡不醒想趁机夺我宝物?”
“你是在侮辱我的人格!”
“人格啊,恕小妹眼拙,不曾见过你有那么高档的东西。”
玄齐被噎的白眼频翻,突地将她抱住:“我本想着你若就此香消玉殒,我便随你一同去了,不曾想,你却又活过来了,莫不是舍不得哥哥我,是以在生死边缘挣扎良久又回来了?”
那轻快似调侃的语气里透着极浅极浅的伤感,千音抿了抿唇,低声道:“拿盆来。”
“干嘛?”
“让我吐一吐!”
玄齐转身倒了一杯水自己喝下,千音躺在床上渺渺道:“玄齐哥哥,我昨日似乎梦见师父与我同榻而眠了,他看起来似是伤心极了。”
哗啦……
茶杯落地,冰冷的茶水洒了一地,千音奇怪的盯着他,他匆忙捡起杯子,背着光的神情看不清切:“呵呵,同榻而眠也亏得你说出来不害噪,我看你又是在做那些荒唐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