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八年抗战，是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的反侵略战争，国人空前团结，浴血奋战，前仆后继，付出了巨大的牺牲。
短训结束后，有丰富作战经验的欧阳剑，在邱老虎强烈要求下，被派到清源县大队担任二中队长。
欧阳剑的到来，令邱老虎高兴万分，叫来一帮干部翻箱倒柜找出些牛肉干，缴获的各种罐头和香气四溢的高度白酒，兴致勃勃讲述和欧阳剑相识的往事，直喝得身子一歪瘫在坑上。
参加过长征的邱老虎打仗是一把好手，后以泥工的身份做掩护在渝州和益川做过地下工作，因身份暴露回到根据地，在正规部队就参加过几次不算小的战斗，受到过军区司令等首长多次表扬，称他为打不死的“邱老虎”。
在军区指挥下，各分区和县大队依托平原上的村庄、房屋、废弃的道沟痛击日伪有生力量，给了敌人沉重打击。恼羞成怒的日军发动了大规模“扫荡”，邱老虎带县大队声东击西与敌周旋。
这天傍晚，部队突破包围圈，路过洪村附近一个叫北庄的小山村，邱老虎命令部队歇息、生火做饭。劳累多日的战士们好不容易刚吃上热饭，担任警戒的欧阳剑跑来报告，哨兵发现这个村伪保长的儿子已溜出村，很可能向日本人告密去了！
正对着酒葫芦闻味道解馋的邱老虎闻言，顺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着琢磨了片刻说：“通知几个中队干部来开会。”
中队干部集中后，邱老虎笑道：“他奶奶的，老子好多天没酒喝正心里烦，鬼子送给养来了！好事！好事！大家打起精神来，整他龟儿子。”
四处搜寻八路军的日军中队长龟田大喜得到情报，亲自带领三百多名日、伪军，穷凶极恶向北庄扑来。
到达北庄外围时，龟田命令部队隐蔽起来，拿出拿望远镜仔细观察，发现村里到处是八路军，有的在擦枪，有的洗衣晒被褥，还有几个战士在和放羊的聊天。再往北庄外边的制高点南岭望去，连个人影也没有。
龟田以为八路军连续奔逃已丧失警惕，乐呵呵地命令伪军向村内进攻，他带日军直取村外的南岭高地，企图合围、全歼八路军。
村外担任佯动任务的一中队假作恐慌，边打枪边向村里奔逃。得意的伪军以为八路军已失去战斗力，乱放着枪大摇大摆在后追赶，却没想到，刚追进村就像猎物掉入了陷阱。
所有树下都埋了地雷，墙壁、拐角处也掏有枪眼，密集的子弹从四面八方射来，乱了阵脚的伪军死伤大半……龟田听到村里传来密集的枪炮声，以为伪军已攻占村中心，心中大喜，指挥七十多名日军继续往南岭高地上爬。
南岭坡上一片寂静。日军大摇大摆刚爬到一大半，隐蔽在山坡后的欧阳剑喊声：“打！”“啪！”一枪干掉枪尖上挂着膏药旗的鬼子兵，全中队同时猛烈开火，步枪、机枪、手榴弹铺天盖地射下去，打得鬼子晕头转向，狼狈不堪逃向山下。
龟田气得“哇哇”大叫，挥舞指挥刀威逼余下的三十多名日军又一次顽强冲锋，却再次被打得溃不成军，丢下十来具尸体逃到坡下。
眼看南岭无法攻下，进攻村里的伪军也没有消息，龟田正要下令撤退。伴随嘹亮冲锋号，惊天动地的呐喊声从村里传出来，八路军战士和百姓们，将跌跌撞撞的几十个伪军追了出来，魂飞魄散的日军见大势不好，如丧家之犬跟在伪军屁股后往西逃命。
伪军在前翻过了西岭，溃败的日军终于气喘吁吁爬上去，惊魂未定的龟田喘息不止。刚拧开军用水壶想喝口水，枪弹已密密麻麻射来。
三中队早已潜伏于西岭，截杀逃跑的日军。他们放过了伪军，只等日军残兵败将“上钩”。龟田等日军刚爬上坡，就被送上了西天。
北村伏击仗，除少部分伪军脱逃，鬼子兵全部被歼。有勇有谋的邱老虎指挥若定，在方圆数十里威名远扬。
邱老虎上了战场就会变成威震敌胆的老虎，哪里敌人多就往哪里钻，每次战斗都会把敌人打得落花流水。打到兴起时，会赤裸上身夺过重机枪抱在怀里，满脸通红、大声吼叫着奔出阵地发起冲锋。
他是个孤儿，不知父母是谁自己姓啥，从记事起就在庙里练功、放牛，师兄们都叫他小老虎。十多岁时开始到厨房帮忙，一直到长成大小伙，本以为师傅会让他剃度，主持却说他尘缘未了，给了点散碎银子让他下山。
临别时，师傅告诉他说，他本姓邱，父亲随一位东洋探矿工程师进山后失踪，母亲把他丢在庙门前不知所终……
下山后，居无定所的他，只能帮人家放牛，并和邻村一位放羊女杏花好上了。杏花大他几岁，长得很俊俏。
两人经常在小山坡上紧挨在一起，或兴致勃勃讲着各自听来的新鲜事，或一声不吭坐着，呆望天上的云朵、远处的山峦。
和她坐在一起，他心里会很紧张，甚至会不停颤抖，她会浅笑着用手刮他鼻子，轻声说他是个没出息的小笨蛋。
每当她刮鼻子时，望着那已渐成熟的胸、绯红的脸，他的心似要从胸腔里跳出来，好多次想抓住那白皙的手，更想能看见她美丽的胴体。
可他没那胆，怕她会生气了不再理自己。
一晃到了秋天，这天都中午了杏花都没赶羊出来，他心不在焉地眼巴巴望着那条通往她所在村庄的小路。心里一遍遍叫着她的名字。
午后，杏花独自来了，闷闷不乐地挨着他坐下一句话也不说，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问她为啥不高兴，她却只是无声掉泪。
好一阵，她突然紧紧抱着他，在他脸上使劲亲着说：“明天起，我再也不能来陪你了。”
“为啥？你不放羊了吗？”她的亲吻令他心里狂跳。
天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躲在树下的两人很快全身湿透，牛和羊也被倾盆大雨淋趴下了。
费了全力把牛羊赶进附近破庙，她已冷得两手抱在胸前不停哆嗦，原本红艳的嘴唇也青紫了。
幸好庙里还有燃着的香火，他二话不说砸拆了些木条，很快生起一堆火，飞快脱下衣服，招呼她也脱了衣服烤干再穿上，以免着凉。
她扭过身说：“脱了衣服多难为情呀。”
“难为情啥呀？总比病了好呀。”看着她曲线毕露的身子，他眨巴着眼恍然大悟：“哦！你是怕我看见，那我把眼闭上，或背过身行吗？”
“那你闭上双眼，不准偷看哈！”她轻声说：“偷看是小狗！”
“偷看是小狗！”他真的紧闭上双眼。
闭着眼，却能感觉她已脱了衣服，一股幽香钻进鼻孔，他情不自禁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你感冒了？”她关切地问着，幽香飘了过来，一只绵软的手在他额上摸着。他轻声嗫嚅道：“没，没病，是你身上的香……”
“没病你怎么全身都在抖？还在打喷嚏！”她似忘了两人都没穿衣服，紧挨着他坐了下来。
“哗！”一声撕裂天空令大地颤抖的雷鸣电闪中，她一声惊叫扑进了他怀中……
凌晨，暴风雨停了，紧搂在一起的两人恋恋不舍地起身穿好衣服。她倚在他怀中幽幽地说：“我是你的人了，如果我不在身边，你可要保重自己身体，千万不能生病。有机会，我会回来找你，一定要等着我哈。”
“我会听话的，什么都听你的。”在他心里，她已经成了他的人，会永远是他的人。
可没想到，那天之后，他再也没能见到杏花。但他却天天在放牛那地方等她。
后来他才知道，杏花因为家里欠债，被省城一家日本洋行经理买去做了姨太太。看来，这辈子再见杏花是不可能了，但愿下辈子能早点相见娶了她。他在心里如是说。
北村战斗后的多次对日军作战中，邱老虎的部队可谓战功赫赫。分区宣传队正在把他们的英雄事迹编成节目时，县大队再次打了个大胜仗。
凌晨，大队部所在的王庄遭到一小队日军、一个中队皇协军的偷袭，幸好观察哨发现得早，及时鸣枪示警，邱老虎带着大部分人往村后撤走，欧阳剑带着担任阻击的二中队仗着几条废弃的旱沟，和敌人展开了激烈的战斗。
旱沟成了最好的工事，既掩蔽了自己又便于打击敌人，七八十人的一个中队，硬是把一百多日伪军阻击在开阔地上不能前进。
撤出村的邱老虎带着一、三中队，悄无声息摸到敌人身后来了个反包围，百多枚土的洋的手榴弹雨点似落入敌群，炸得鬼子人仰马翻。
一片鬼哭狼嚎中，各种武器交织成密集的火力网，三十多名鬼子和六十多名伪军全部报销，残存的伪军一个个掉了魂似的跪在地上投降。
这一仗再次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名声，受到分区和军区党委嘉奖。邱老虎本人更成为百姓们交口赞誉的英雄。
可他心里明白，这次战斗取胜的关键，在于哨兵及时报警、阻击中队打得好，而阻击打得好的重要原因，是利用好了那些废弃的旱沟。
庆功聚餐时，民兵、地方干部们围着欧阳剑，让他谈堵截敌人的经验。他兴致勃勃地举起盛满酒的土碗：“经验说不上，我只是善于借道，武器不如敌人，只能借用那些废弃的旱沟，掩蔽自己，打击敌人。”
大会总结作战经验时欧阳剑郑重提议：“如果，在所有村外挖掘一些道沟，把村落围起来甚至朝村外延伸，那不等于给各村修筑了防御性极强的工事？”
邱老虎大腿一拍对政委说：“发动群众挖地沟！”
政委认真琢磨一番后，高兴地拍着欧阳剑：“好家伙，看不出你年纪不大却胆量大，鬼点子蛮多！”
第二天，政委向地委和分区领导汇报了欧阳剑的想法，地委、分区领导仔细研究认为：在缺少山峦沟壑等天然屏障的平原，挖掘地道抗击日伪军，是绝好的主意，应该发动群众积极参与。
这次军民共同参与的行动，成为大规模开展地道战的前身，但由于根据地各县区认识不足，各村道沟还没普及，也不完善。
地道战开始后，敌人也曾费尽心机，采用寻找洞口和放火、放水、放毒等办法进行破坏。但是，党领导群众不断改进地道，使其更加完善。
地道战的广泛开展，对平原地区在严酷的反“扫荡”斗争中起到了重要作用。那年五月，驻灵通的日伪军一千多人包围了清源县洪村。
拂晓，日军开始进攻时群众已进入地道，欧阳剑带县大队二中队和民兵游击组、爆炸组利用地道工事监视敌人。当鬼子进入地雷阵时，立即拉响连环雷，炸死二十多个鬼子。趁敌人在狭窄的街上抱头鼠窜，战士们又接连拉响十多个地雷，加上不时炸响的手榴弹和冷枪，打得鬼子惨叫不断，抱头鼠窜，丢下数十尸体，狼狈不堪逃回据点。
半个月后，日伪军一百多人再次向洪村进攻，欧阳剑带领洪村群众依靠地道击毙敌人近百名，敌军再次狼狈不堪逃回县城，好长一段时间不敢轻易来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