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白鹭歌回过神时，小洋楼的三楼已经没有了。空荡荡的露天二楼，散落的花卉飘到空中，红地毯被吹得掀起来，白鹭歌身上少数的衣料也吹得发飘，走光了好几下。可她没时间也没精力管这些，全身僵硬的感觉就像被装进石膏里，动也动不了。
周佳欣也好不到哪去，整个人跪坐在地上，握住传送水晶的手一直在抖，表情惊恐地倒着气儿，对周遭环境没有任何反应。
是中了精神攻击吗——勉强用余光看到周佳欣，白鹭歌心情低落地想着。连周佳欣也被控制了，她们还会有逃跑机会吗？
异杰是S级的能力者，白鹭歌是无论如何都赢不了的。她本以为A级能力者的差距能少一点，逃跑应该没问题。可事实上，她还是太天真了。
隐约感觉到手上发痒，白鹭歌努力操纵僵硬的脖子往下瞅——一根藤蔓换换攀上她的手心，把她手里的传送水晶卷起来挤碎掉。
瞳孔微微一缩，白鹭歌用余光努力看向身后……庞大的精神力正悄然接近，仿佛死神降临。她几乎承受不住那股压迫感，想要蹲下，想要蜷缩住身体，可她什么都做不到。就连那人走过自己身边，往周佳欣的方向去，她也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
明明精神力都被封锁了，感应力却还在。白鹭歌不知道是敌人在玩弄她，还是她的感应力直逼第六感，根本没有发动条件了。
在A级能力者经过身边时，白鹭歌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逃离，可当她转动眼珠看过去时，却要努力往下看——
只见一名带着蓝色棒球帽，看起来五六岁的小孩儿经过她旁边，走向周佳欣。稚嫩的脸蛋露出多半边，刚好挡住眼睛。牛仔背带裤加身，略显肉感的小手中握着巨大的植物钩刺。他将钩刺举起来，唇边勾起同龄小孩不该有的邪恶笑意……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白鹭歌已经记不太清了。好像眼前变成了红色；好像有李詹迪的身影出现；好像有一只男性的手掌摸上她的额头……
还有小孩儿稚嫩的说话声——说他喜欢植物，因为它们和人类不一样，是不会说谎的……
热闹的柳溪街，行人在街道间闲逛聊天。
大人牵着小孩儿，情侣亲密地拉着手，姐妹们打闹说笑，门口揽客的年轻男女们脸上画着品牌符号，介绍今年最新款的商品。
千百来人在街头上攒动，很多饮品店和零食店也都人满为患，只有一家咖啡店里人数稀少。
服务员从青年进来开始就在频频关注他，再加上店里的客人少，可以光明正大地偷懒。她忍不住拿出手机，想拍下青年的照片，好和姐妹们炫耀下这名极品美男。她趁青年端起咖啡，注意力转移的时候按下快门，结果传出清脆的碎裂声。
服务员吓了一跳，连忙收起手机，像做了亏心事一样地四处张望，目光很快落到青年的身上。
青年坐在咖啡店靠里最不起眼的位置。他摆摆手，指指打翻在地的碎器皿，让服务员过去，礼貌地说道：“我会赔偿的。请再上一杯咖啡吧。”淡淡的微笑，声音温和如风，仿佛地上那滩九十八块的咖啡加上碎掉的咖啡杯和白开水没什么区别。
刚一靠近青年，服务员的脸色就红得很，此时更是唯唯诺诺的不好意思。甚至开始自告奋勇地要游说店主，好半价赔偿。
“好意心领了。我不介意全价赔偿的。”按理来说，话题到了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服务员在捡碎瓷杯的时候，忽然站起身，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我叫姚小柔。能够告诉我吗？你的名字……”话已出口，再收回已经来不及。姚小柔感觉自己的心脏在狂跳。
千万不要拒绝，千万不要——她心中祈祷着，紧张得闭上了眼睛。
“暮夜。”
“哎？”姚小柔睁开眼，爱慕的表情消失了，转而疑惑地看着青年。她觉得这名字很熟悉，似乎在哪儿听过……？
“师暮，是我的真名。”上前一步，面对面地看着姚小柔。青年露出淡淡的，怀念的表情。可这表情很快就被冰冷所替代。他突然抬头，看向咖啡店的入口。
火红头发的男人朝他挥手，刚进来就关上门，一拍墙壁，整个儿咖啡店都湮灭成灰，连带着店里用餐的顾客和棕色的地板桌椅都消失不见。头顶变成蓝天，脚下突出河边时常出现的鹅卵石。
四周是青草花香的气味，绿树成荫。俨然一幅野外油画的景象，置身其中的有三人。其中红发青年手持锯齿状的黑色长刀，表情狂傲——
“暮夜，别欺负我的店员好吗？她刚刚重获新生，还没恢复记忆呢。”火红头发的男人——异杰撇嘴昂头，露出不屑的笑容。
“暮，暮夜！师暮……”姚小柔还有些摸不清状况，却是一步一步地后退，上下打量起暮夜。眼神时而怀恋时而困惑，又紧紧地蹙眉，呻吟出声——头好疼！要疼死了！
姚小柔蹲到地上捂住头，呻吟出声。
暮夜看到她痛苦的模样，黑色的眼眸骤然褪成了金色。他自然而然地上前，把姚小柔挡在身后。
“异杰，是谁让姚复出的？”暮夜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可异杰知道他肯定快要气炸了，毕竟这姚小柔可是……
“好歹是你的亲人，不热络一下？”异杰露出邪气的笑容。
苍白的额边蔓延出细致的红纹，眼神到眼角，乃至是唇边，红光闪耀；金眸中，竖瞳变得十分纤细；周身蔓延出难以名状的压抑黑气，火焰般紧蹙在周身……
“是谁，让她，复出的！”两字两字地强调着，暮夜上前一步，猎猎的黑色火焰托着衣衫和发丝，渐渐漂浮起来。他抬起手，食指迅速聚集起黑色的弹丸，等异杰发现他要出招时，脸颊边的一撮头发就已经消失了。
异杰定睛一看，暮夜指尖的弹丸果然不见了。撇撇嘴，装模作样地回头看去，黑色弹丸没留下任何痕迹。就连他身后一公分远的树都完好无缺。
这该是多精确的控制力？
异杰虽为S级的能力者，可在看到暮夜出手时，他满当当的自信就缩小了一半儿。可这并不影响他激怒暮夜——
“呵呵，你问我？自从杀掉JO之后，你的存在就变质了，你难道不明白吗？”
暮夜当然明白。为此他可以承受任何后果，但是……唯有姚小柔这个人，他不愿她复出。
“是火跃组织的BOSS干的？我记得他好像精通精神力重建，名字叫蓝彤还是蓝通来着……”
当然是蓝彤！
异杰恼怒于暮夜的轻视，语气也更冲了：“是又怎样？”
“姚是我的底线……”后面的话暮夜省略没说，整个人都变成了迷蒙的黑雾，在那黑雾中他留下最后一句：
“你竟让姚当服务员……”陈述的语句过后，密密麻麻的黑针突然从天而降，扎得异杰满身满脸的全是血迹。
异杰哪知道暮夜会突然袭击的，哑巴亏吃了一堆。此时正瞪大了眼睛，却发现树林不见了，姚小柔也不见了。咖啡店又变回了原样。
他不由得搔搔头，心想自己是不是被蓝彤那厮给卖了，究竟那姚小柔是什么人……
次日下午四点，邴瞳在SAVER总部的办公室里摆弄着紫色的信封。突然手间刺痛，她蹙着眉握紧那信封，发现它在渐渐变黑……
邴瞳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还隐含悲伤……
暮夜，你的人类姿态还能维持多久——邴瞳紧抿住唇，眼圈变红了。她又揉揉眉心，调整好表情，这时候敲门也响起了。邴瞳把信封收起来，说道：“请进！”
白鹭歌顶着一头刚睡醒似的乱发，面色憔悴地走到大厅里，远远地站着，看着地面，道：“周佳欣死了。”
“嗯，我看到她的纪念画像了。”
然后便是沉默。
邴瞳见白鹭歌老半天低着头不说话，便点了下桌面，传送过来一杯咖啡，喝了口……
半杯咖啡下肚，白鹭歌依旧是没吱声。
邴瞳叹息。
白鹭歌和周佳欣的关系一直很好，这份失去的牵绊只能靠时间去抹平，她是帮不了一丝一毫的。
“还有事么？”邴瞳问。
白鹭歌摇摇头，只是将信封放到茶几上，说道：“此次事件的报告书，社长有疑问的话联系我就是。”说罢，转身便走。
“白鹭歌。”邴瞳叫住她。
“嗯？”
“杨耀的画像消失了，是暮夜干的？”
白鹭歌心中一凛，心想邴瞳果然是知道了。索性开门见山地给了个肯定。
“他——他们还好吗？”邴瞳的双手交握着，神色恍然。
“嗯。”白鹭歌答得很轻松。
“你走吧……”
白鹭歌点头，刚要回身，就感到门外有人。邴瞳也发现了，招招手让她进到会议室里。
身形一闪就进到会议室，白鹭歌刚把门关上，就听见大厅里有人说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