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求你饶了我吧,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莫一凡全然忘记对方根本看不到自己,在床上跪下来做乞求状。
“我也求你了,一凡,你若不帮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是真的后悔了,我想挽回,你懂吗?我无时不刻不在想再次见到她的情景该怎么道歉,但我现在连和她面对面的机会都没有,我还能做什么?”男子低声下气哀求的声音,诚意满满,不忍拒绝。
“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你叫我怎么开口?哦,难道我说,高尧同学,那个曾经伤害过你的龚书信回来了,他已经每天傍晚下了班就在你公司外面徘徊了半个月就是不敢进去找你,也不敢给你电话,怕你不接,怕你生气,他知道我是你高中的同学,前一个星期来找我,说服我过来找你,然后找个理由把你约出来,天!能不这么幼稚吗?这不是成年人该干的事情。要去你去,实在爱莫能助。”莫一凡对着天花板翻白眼。
“我曾经打过电话,她一听声音就挂了。分开的这一年以来我终于想通了,你说得不错,是我太幼稚,你看我现在的情况,我不是也在反悔吗?可是反悔不挽回只能一辈子生活在悔恨里,一点意义都没有,你也别说什么失去了疼痛了才能获得成长,是对自己内心的提升等等这种屁话,那是心里学家们的专用语,大凡有点正常的人在伤痛中是想不到这些虚飘飘的东西的。所以也别管教我,你只管帮我就是大造化。”
“我去大造化,自己酿下的错拉扯上我!”莫一凡说完就把电话挂了,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生气,龚书信这一年来给过自己不少帮助,是少有的两肋插刀的朋友,而自己答应帮忙的事情做不到还对别人发火,还真说不过去。考虑几分钟,刚想打电话过去道歉,斯里竭底的“Give me reason!”的手机铃声响起来了。
“刚真对不起啊”
“没事。”龚书信打断莫一凡,“其实你这次又说对了,我错不可恕,一切都是自己酿成的,还是我自己来吧,等忙完手中的宣传活动就去找她说清楚,没事了,不怪你,挂了。”
“等一下,你们组明天好像没活动吧?你有空?”
“没活动,有空,搞一下宣传单就可以了,创业这东西,有胆识的就加进来,宣传单也不用做的太花枝招展。真挂了啊,明天早起有个晨跑的活动。要不要一起?”
“不用了,你们团队的事情我不要掺和,晨跑还当做集体活动,笑掉大牙啊,先这样吧。”
这一晚,莫一凡重逢了很久没光临过的失眠,内心像是确定了什么,但现实却矛盾得让脑袋被撕扯成乱麻。
“你几点下班?”莫一凡声音里竟然有些微叹息的气味。
“五点半,怎么了?难道想请我吃饭?”高尧在公司楼上的窗户边往下看,莫一凡还是像昨天那样拿着手机站在公司门口不远处的树下,穿着球鞋的右脚在地上不自觉地画弧线,多像男子等待恋人的摸样呵。
“是啊,你怎么知道我要请你吃饭?难道你昨夜跑进我梦里了?”莫一凡假装吃惊,可动作还是没变,他不知道高尧在上面看着他。
“哈哈,好吧,下班再给你电话。”莫一凡也不会知道是他自己昨晚跑到高尧的梦里了,梦是模糊的,她和龚书信吵架,龚书信已经好久没出现在高尧的梦里,吵完架以后高尧跑到一旁哭,耳边不停低语的是莫一凡的安慰的声音,埋在双膝上的眼光余角看到了莫一凡白色的球鞋,那么的真切,等她哭完了,一抬头却没看到一个人。她四下找寻,但发觉这个世界还是只剩下她自己一人,颇有孓然一生的孤寂。
直到莫一凡走远她才离开那个她曾经无比厌恶的充斥着刺眼阳光的窗口。
地点约在“百草园”,一个好听的食肆名字。
震惊还是难以避免的,更多的是气愤,她知道他们在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眼神里夹杂着恳求与小心翼翼,生怕她此时逃跑似的死死盯着。瞬间她竟觉得可笑,是啊,事情已过许久,不必这般在乎,即便很在乎也要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洒脱,可这谈何容易?即使内心已经不再想那个人,可毕竟有所经历,那是共有的,总会觉得冥冥之中有连结,有沟通,难以假意抹去。
高尧径直走过去,在莫一凡对面坐下,整个过程中没正眼瞟一下龚书信。龚书信在座椅上不自在挪了一下屁股,和脸上的表情一样不自然。偷偷看着高尧,不时用推无镜片的黑框眼镜以表掩饰。
莫一凡磕磕碰碰地把菜单推倒高尧面前:“点,点,点点菜。”
“莫一凡,你什么时候患上口吃的毛病了?”高尧的脸还是绷得紧紧的。心里不知道哪里来的一把声音告诉她,要假意愤怒,让他们愧疚。而,这是让大家都累的表情。菜单被战战兢兢放在高尧面前,高尧目不转睛看着莫一凡心怀鬼胎般把视线放在桌面的茶杯上。她突然笑了,笑出声音来。莫一凡突然抬起头,龚书信又左右来回挪两下屁股。
“怎么?你们当我是独裁女王?这过去的事情也说不好谁错,可是你今天千方百计约我出来,估计也是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想道歉什么的吧?要不难道还有什么东西漏在我这里忘记拿走?比如你的初吻?你那件晾晒在我宿舍阳台的衬衫?还是你两年前送给我的那个盆栽?又或者是那套珍藏版老唱片?还是那块恶心的刻着我们名字的玉?”高尧一边说一边看着龚书信憋着气不敢回答的表情,突然不想排下去了。
“我告诉你,这所有的东西都被送到一个叫什么失恋俱乐部的地方了,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同事帮忙打包送过去的,你要是想要回来就去问我那同事,哦,你好像没她号码?得,就做一回坏人把她号码公布给你。”高尧说完作势在翻皮包里乱翻一通,龚书信把不知所措的眼神递给莫一凡,莫一凡一脸苦相过去制止高尧继续翻。
“干什么,干什么!想抢劫不成?!”高尧说完,把莫一凡的手甩开,竟趴在桌面上哭了。
龚书信和莫一凡挤眉弄眼的对视,嘴里砸吧砸吧说了不少对方猜不出具体内容的话。总体的意思是——该如何是好?
没等他们眼神交流完毕,高尧站起来,垂肩直发一甩,拿起包包快步踩着高跟鞋就走。
“你自找的,都给你说多少遍了,这是个馊主意。”莫一凡指着龚书信的鼻子一顿臭骂。
龚书信靠着墙角呆坐,没有反击,只一个人在那里自言自语:“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早知如此我他妈何必当初呢?”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先生,您看你想好点什么菜了吗?”
莫一凡乜斜着看了服务员几秒后,像是瞬间反映过来这不是自己的家一样,客气地说:“请再等一下,还有个贵客没来。”服务员哂笑一下,扭着屁股远去。
“既然这样悔恨,还天天吵着跟我说痛不欲生,为何还要分开啊?人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你怎么就再说了人家都不愿意了,你还死皮白赖打算继续你的重新追回什么狗屁初恋的计划吗?”莫一凡看着龚书信倚在墙上,像一滩烂泥,忍不住老话重提。
“如果我没记错,你当时是被我说服了过来帮忙的,再说了,你不是对女孩子很有一套吗?那个周云舒之前不是天天往你店面跑,在深圳那会每天早上七点半准时送爱心早餐吗?哎,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没给人家什么承诺就让她屁颠屁颠往你身上粘,给哥们指教指教。”龚书信离开墙面,紧紧挨着莫一凡并在他耳边悄悄说,莫一凡顿时有种说不出的想逃避的异样感:“我们压根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样,别以为一个女人粘着你就得是你负责,告诉你,我什么都没对她承诺,我也不喜欢她,那是她自己愿意,我没办法。”
说完就粗鲁用力把龚书信推开,继续粗声粗气地说教:“我去你的龚书信,她们俩根本就是不同类型好不好,一接触就知道是两个极端,周云舒这丫头只要看好谁就不顾一切黏上去,用个老掉牙的比喻就是飞蛾扑火,爱到死去活来灰飞烟灭的类型,可是高尧,估计是读的书多了,人也相对含蓄,你要用温火慢慢地焐,慢慢地添柴才能把她化了,可关键是人家好不容易愿意开始为你融化,你就给人家把所有的干柴都抽走了,等人家心凉快成死灰了,你才屁颠屁颠把半干不湿的柴抱回来想添火,能成吗?这时候你看火苗都灭了是吧。”
龚书信听完后作沉思相,哀怨地叹口长气:“是啊,其实我当时也是矛盾的,是我想得太多了,怕以后,怕未来,怕找不着好工作,得过电视上蚁族的生活,可是如今还不是一样要过这样的生活?两个人过总比一个人来得幸福,若双方都愿意的话。看来我是要注定失败,这一生都要在悔恨中度过。”
“也不要说得那么惨,那电视节目的主持人不是教导咱要在失败的恋情中学会成长吗?学会整理自己收获到的一切准备更好的下一次吗?有时候我在想你其实比我好多了,你知道你自己内心的想法,而我呢?呵呵,即便说出来你怕也是不懂的吧?”莫一凡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变小。龚书信没听清,却也咧嘴苦笑了。
服务员的脚步渐近,职业性的笑容在嘴上挂着,在近距离观看她嘴巴抽筋之前,莫一凡推推龚书信:“哥们,你打算在这里吃饭还是?”
“吃饭,吃个屁饭,爷今天没心思吃饭,喝酒去!”说着还没打算走的意思。
莫一凡,扯着他的格子衬衫小声说:“那快走啊!”龚书信瞬间明白过来,站起来和莫一凡一起与服务员同一方向快步走。
服务员的职业笑容在他们身后以光速的速度消失,眼神再以光速的速度变成鄙夷,后来估计是发现周围还有客人,就再以光速的速度把微笑熟络挂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