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潇泠做了一个梦,一个噩梦。
悠然在哭,她的眼睛里在流血泪,她在喊她的名字,潇泠。
潇泠被这个梦吓醒了,惊魂未定,冷汗直流。
修瞳最近几天累坏了,已经沉沉睡去,根本听不到潇泠做噩梦时的尖叫,离夕本来就未沉睡,听到潇泠的哭泣声,马上醒了,拍着潇泠的背,安慰道:“怎么了,做噩梦了?”
潇泠一把扑进离夕怀里,将头埋在离夕的胸口,双手环着她的腰,微微抽泣着。
离夕除了修瞳,从未有人这样抱着他的腰,一时有些别扭,却也任由潇泠抱着,还低声安慰着潇泠:“潇泠不用怕,只是做梦而已。”
“悠然在叫我,她在叫我,我想去找悠然,离夕,我想去找悠然……”潇泠在离夕怀里哭喊着,心里突然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像悠然真的出事了。
“好。等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找悠然,行吗?”离夕有些宠溺地安慰道。
潇泠不在说话,只是依旧流着泪,最后哭累了,在离夕怀里沉沉睡去。
离夕见潇泠睡熟了,便轻柔地将潇泠放在地上,将她弄到额前的长发拨弄到耳鬓后,然后转身离开,在离她们不远处的地方停下。然后一个黑色的暗影突然从空中出现,落在离夕面前。
“南浔究竟如何了?”离夕关心地问道,“那样我才能知道如何救他!”
影犹豫了一下,最终才缓缓说出口:“公子在进行放血大法最后步骤的时候,被风华阻断,现在内力全失,智商停留在三岁孩童阶段。”
这件事情,原本只有他,守,王,还有替公子施行放血大法的御医四个人知道。当时王便下令,不得让第五人知道,只是现在他却告诉了离夕。罢了罢了,若是离夕能医好公子,他便当着公子的面谢罪,若是离夕也没办法,他便陪着公子去了吧!
离夕听候却是大大地吃了一惊,手莫名地一紧:“放血大法中途停止了?”
“是!”影答道。
若不是公子硬要他留在那个女人身边守着,保她安全,他当时应该是陪在公子身边的。公子每一次进行放血的时候,他都是在旁边守护着。这是第一次,公子施行放血大法的时候,他不在旁边守着,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
离夕良久没有说话,久到连一向不怎么说话的影都忍受不住,开口想问:“夕神医,请问公子的毒……”
“当年家师将放血大法教予王御医的时候,便曾坦言,此法一旦进行,便不可停止,否则大罗神仙难救。”离夕深吸一口气,闭目。
来不及了……好不容易他找到了紫灵素,原本可以缓解他体内的寒毒,多给他几年的生命,现在却是什么都来不及了。
当影听到离夕的话后,整个人愣在了原地,有懊恼,有震惊,“大罗神仙难救”六个字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离夕从怀中取出一个白玉瓶子,递给影,苦涩地说道:“这是我今日找到的紫灵素药汁,你拿回去给南浔服用。紫灵素可以暂时压制住他体内流窜的寒毒,恢复他的内力和心智。”
影接过离夕手中的白玉瓶子,双手紧握住,仿佛那是他的生命。最后影颤颤地问“那……公子……究竟……还有多少时间?”
“紫灵素只能压制他体内的寒毒三次,等第四次寒毒发作的时候,寒毒会更甚从前……到了那个时候,便是真的谁也救不了他了!”离夕闭目叹息,这人世间怎么就那么多的悲欢离合,那么多的生离死别呢?
纵使一向看惯生死的离夕,此刻也不免感慨起来。
如果换血大法没有中途停止,靠紫灵素的药效,南浔最起码还可以多活三年,可是现在——能多活三个月已是万幸了。
“那公子还有三个月?”这个致命的消息对影的打击实在太大。纵使平日不苟言笑,淡漠如斯的人,此刻脸上也是悲哀的神情,只是那神情里,还夹杂了懊恼和愤怒等其他神情,难以言明。
唉……九公子的命怎么就那么苦呢?他一路的挣扎于苦痛,其实他都是看在眼里的。那个表面风流不羁和残忍嗜血的人,其实内心也有他仁慈的一面。只是他的那些仁慈,保护不了王宫里的王,和不远处正在熟睡的白衣少女。
其实,从某些方面来讲,他应该感谢潇泠的,是因为她,他才在公子的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笑。但是感激的同时,他也是憎恨她的,因为也是她,才让公子在那场放血大法中,失去了救治的机会,从此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虽然说公子的命本就不长了,可是他心里仍是觉得那是潇泠的错。
“你快些回王宫给南浔服用吧,此刻他内力全无,定受不了寒毒攻心的苦楚的。”此刻,离夕的脸上划过一种哀伤的神情,不止为南浔,也为潇泠。
离夕望了眼不远处的潇泠,眼里一片落寞。
“无论如何,影都感激夕神医对公子的救命之恩。”影对离夕抱拳弯腰以示感激,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望了眼潇泠的方向,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公子,这一次,无论如何,影一定要回来。无论你以后如何惩罚影,甚至包括拿走影的命,影也一生无悔,因为这是影和守欠公子你的。
离夕见影走后,重新走回潇泠的身边,看着她熟睡的容颜,轻声说道:“如果——南浔死了,你应该很伤心吧……”
第二日,潇泠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双如墨般漆黑明亮的眼睛正盯着自己看,吓了一大跳,待缓过神来,才发现,那是行风醒了,那双明亮的眼睛正盯着她看。
修瞳和离夕被潇泠的大幅度的动作和叫声吵醒,见行风醒过来了,心里都一阵开心。
“你们是谁?”行风睁着双好奇的大眼睛,双眸清澈宁静。
“我叫潇泠。”潇泠见行风昏睡了两天终于醒了,也异常开心,嬉皮笑脸地做着自我介绍,然后还不忘离夕和修瞳,指着他们两说:“这位是离夕,这位叫修瞳,和你差不多大的。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我叫……”行风的声音越来越轻,双眉不自觉地紧蹙着,“我忘了我叫什么名字!”
他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他没有印象呢?他是谁,他从哪里来,他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所有的问题,他都不知道。
“失忆了?”潇泠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么个可爱的男孩子竟然失忆了。不过,能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却只是摔断了右腿和失忆,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离夕见状,走到行风面前,小心地替他把脉,翻眼皮,摸后脑,最后得出结论:“他跌落山崖的时候,后脑被严重撞击,导致失忆。”
“那我们叫他什么?”修瞳看着行风可怜的样子,心里也同情起来,想想自己同他差不多年纪,却是好好地活着,没有断腿,没有失忆。
“既然这里是落风谷,我们就暂且叫他小落吧!”潇泠提议道。
“小落,你放心。我们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不用害怕。”修瞳倒是不客气,直接“小落”称呼过去。
行风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行风醒来后的翌日,离夕便背着行风,和潇泠修瞳一起离开了落风谷。当然,潇泠还处在没有找到紫灵素的失落中。
然而,当离夕等人刚出落风谷,抵达帝都的时候,楚翌便带着人迎了上来。
潇泠见到楚翌很是吃惊,马上迎上去问道:“小翌,你怎么在这里的?”
“我听说你们来到了帝都,派人在整个帝都寻找你们,已经等了你们三天三夜了。”楚翌显然很急,稍微和潇泠解释一下,便急忙忙同离夕说道,“师兄有急事,需要你帮忙。”
“发生了什么事?”离夕心里也一阵紧张,哥哥从来没有这么大费周章地找过他,从来没有,除非发生了很严重的事情。
“悠然姑娘中毒了,眼睛也瞎了。”楚翌有些犹豫地说道。
楚翌的回答,吃惊最大的不是离夕,而是潇泠。
潇泠紧张之下,紧紧抓住了楚翌的双手,颤抖地问道:“你说……你刚才是说……谁……中毒……还有眼睛瞎了?”
楚翌不知道悠然和潇泠的关系,直言道:“是悠然姑娘!师兄很急,离夕你赶快过去吧!”
离夕知道悠然和潇泠的关系,担忧地看了潇泠一眼以后,抓紧了潇泠的手,眼神示意她不用担心,然后对楚翌回答道:“我马上过去。”
“等等离夕——我和你一起去,行吗?”潇泠同样紧紧抓着离夕的手不放,她的心隐隐在颤抖,双手也在不自觉地发抖。
悠然,小翌说的是和兰世子在一起的悠然,是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悠然,是她在这个异世界心心念念要找的悠然,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悠然!
“好!”离夕看了潇泠一眼,点头答应,然后将悲上熟睡的行风交给楚翌,说道:“小翌,这是我们无意中救的人,他的右腿摔断了,你帮我照顾他!”
离夕小心地将背上的行风交给楚翌,然后对身旁的修瞳说道:“修瞳,你留在这里,好好照顾小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