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此句谓蜀都的蒟酱香辣味流传到了番禺的乡下。蒟子作的佐餐酱。也作”枸酱“。《汉书·南蛮西南夷传》：”建元六年，大行王恢击东粤，东粤杀王郢以报，恢因兵威，使番阳令唐蒙风晓南粤。南粤食蒙蜀枸酱。蒙问所从来。曰：道西北牂柯江，江广数里，出番禺城下。“
［19］舆辇杂沓：各种车辆纷至沓来。
［20］冠带混并：达官贵人混杂并处。冠带，帽子和衣带，这里指代峨冠博带的缙绅之士。
［21］累毂（ɡǔ）叠迹：车轮繁多，车辙重叠。形容车辆拥挤。毂，车轮中间的圆木，有孔，可以贯轴。这里指代车轮。
［22］叛衍：犹漫衍，人马众多、熙熙攘攘之貌。相倾：互相挤压、超越。
［23］哤（máng）聒（guō）：声音杂吵。
［24］嚣尘张天：尘埃布满天空。
［25］埃壒（ài）曜灵：尘土遮蔽了阳光。
［26］阛（huán）阓（kuì）之里：市区里巷的门内。阛，市区的墙。阓，市区的门。
［27］伎巧之家：有技艺的人家。
［28］百室离房：百家作坊相并排列。离，附丽，连接。
［29］机杼相和：织机的声音互相应和。杼，织布的梭子。
［30］贝锦：锦名，织有贝形花纹。斐：有花纹貌。
［31］濯色江波：在江水中漂洗增色。晋常璩《华阳国志·蜀志》：”锦江，织锦濯其中则鲜明，濯他江则不好，故命曰锦里也。“《太平寰宇记》卷七二《剑南西道·益州》：”濯锦江即蜀江，水至此，濯锦，锦彩鲜润于他水，故曰濯锦江。“
［32］黄润：筒中细布名，很珍贵。
［33］籝（yíng）：同”NFEA9“，装金之器。此连上句谓一筒细布的价值要超过一籯的黄金。
［34］侈侈：众多的样子。
［35］卓郑：汉初蜀地豪富卓氏和郑氏。埒（liè）名：齐名。
［36］殖：经营，生产。
［37］藏镪（qiǎng）巨万：藏有几万贯的钱。镪，钱贯。
［38］（pì）：截木为器。摫（guī）：裁布为衣。兼呈：都要依常例纳税。
［39］翕（xī）习：威盛之貌，这里指耀武扬威。
［40］三蜀：指蜀郡、广汉、犍为。
［41］养交都邑：结交都城之人。
［42］结俦附党：结交友人依附朋党。
［43］剧谈：畅谈，高谈阔论。
［44］扼腕扺（zhǐ）掌：握住对方手腕，与对方击掌，表示激动、兴奋。
［45］连骑（jī）：坐骑相连。骑，一人一马为一骑。
［46］两：”辆“的古体字。
［47］御：用，此指款待。
［48］罍（léi）：盛酒器。中坐：置于桌子中央。
［49］肴：菜肴。槅（hé）：通”核“，果品。
［50］觞：一种大的酒杯。这里用作动词，指往杯中斟酒。清醥（piǎo）：清醇的酒。
［51］鲜：鱼肉切成的细丝。这里也用作动词，指切鱼肉。紫鳞：赤鲤鱼。
［52］羽爵：刻有羽毛花纹的酒杯。执竞：坚持不停。
［53］丝竹：指音乐。丝，弦乐器。竹，管乐器。发：这里指奏响。
［54］姬：美女。”巴姬“与下文”汉女“互文。
［55］击节：打拍子。
［56］西音：指蜀地的音乐。《吕氏春秋·音初》：”周昭王亲将征荆，辛余靡长且多力，为王右。还反涉汉，梁败，王及蔡公抎于汉中。辛余靡振王北济，又反振蔡公。周公乃侯之于西翟，实为长公。殷整甲徙宅西河，犹思故处，实始作为西音。“促柱：弦乐器上驾弦的码子，一柱驾一弦，定弦时可左右移动以调节音高。这里指弦乐器。
［57］江上：长江边上，指蜀地。飉（liáo）厉：歌声清越。
［58］纡（yū）：弯曲，回旋。这里指舞动、甩动。
［59］蹁跹（xiān）跹：形容舞姿旋转轻飏，飘逸优美。翩，通”蹁（pián）“。裔（yǐ）裔：舞姿袅娜貌。
若夫王孙之属，郤公之伦［1］。从禽于外［2］，巷无居人。并乘骥子［3］，俱服鱼文［4］。玄黄异校［5］，结驷缤纷［6］。西逾金隄［7］，东越玉津［8］。朔别期晦［9］，匪日匪旬［10］。蹴蹈蒙笼［11］，涉寥廓［12］。鹰犬倏眒［13］，罻罗络幕［14］。毛群陆离［15］，羽族纷泊［16］。翕响挥霍［17］，中网林薄［18］。屠麖麋［19］，翦旄麈［20］。带文蛇［21］，跨雕虎［22］。志未骋［23］，时欲晚。追轻翼［24］，赴绝远。出彭门之阙［25］，驰九折之坂［26］。经三峡之峥嵘［27］，蹑五屼之蹇浐［28］。戟食铁之兽［29］，射噬毒之鹿［30］。皛氓于葽草［31］，弹言鸟于森木［32］。拔象齿，戾犀角［33］。鸟铩翮［34］，兽废足。
［1］王孙：卓王孙。郤（xì）公：蜀地豪侠之士。
［2］从禽：追猎。
［3］骥子：良马名。李善注引《桓子新论》云：”善相马者曰薛公，得马，恶貌而正走，名骥子。“
［4］鱼文：盛箭袋。
［5］玄黄异校：黑队与黄队分列。校，计算马群数量的单位。
［6］结驷缤纷：车马众多。驷，四马驾一车为一驷。缤纷，繁多貌。
［7］西逾金隄（dī）：向西越过金隄。刘渊林注：”金隄在岷山都安县西，隄有左右口，当成都西也。“隄，同”堤“。
［8］玉津：璧玉津，在犍为的东北，成都的东面。
［9］朔别期晦：月初分别，相约月底见面。朔，农历每月初一。晦，农历每月的最后一天。
［10］旬：十天。
［11］蹴（cù）蹈：践踏。蒙笼：指茂盛的草木。
［12］涉（liè）：渡过，经过。，同”躐“，践踏。寥廓：指幽远的山谷。
［13］倏（shū）眒（shēn）：疾速貌。
［14］罻（wèi）罗络幕：设置罗网。罻，小网。络幕，刘渊林注：”施张之貌也。“
［15］毛群：兽类。陆离：分散奔逃貌。
［16］羽族：鸟类。纷泊：惊飞貌。
［17］翕响挥霍：声响沸杂纷乱之貌。
［18］林薄：森林草丛间。薄，草木丛生处。
［19］麖（jīng）：大鹿。麋（mí）：鹿属动物。
［20］翦：通”剪“，杀。旄：旄牛。麈（zhǔ）：鹿属动物。
［21］带文蛇：此句当谓用有花纹的蛇做衣带。李善注：”越人衣纹蛇。“
［22］跨雕虎：此句当谓骑跨有斑纹的老虎。刘渊林注：”蛇虎可畏，而带跨之，言其勇也。“此句与上句皆夸饰之辞，极言狩猎者的勇敢。
［23］志未骋：未尽兴。
［24］轻翼：指飞鸟。
［25］彭门：地名。刘渊林注：”岷山都安县有两山相对立如阙，号曰彭门。“
［26］九折之坂：山坡名，在卭崃山。坂（bǎn），山坡，陡坡。
［27］三峡：即瞿塘峡、巫峡、西陵峡。峥嵘：高峻，险峻。
［28］蹑：这里指登上。五屼（wù）：山名，在犍为南。蹇（jiǎn）浐（chǎn）：高深崎岖貌。
［29］戟：杀。食铁之兽：指貘（mò），据说它能食铁。
［30］噬（shì）毒之鹿：据说有一种神鹿专食毒草。
［31］皛（xiào）：刘渊林注：”当为拍。“拍，打。（chū）氓：类似虎的怪兽。葽（yāo）草：草茂盛貌。
［32］言鸟：能言之鸟，如鹦鹉之类。
［33］戾：截，折下。
［34］铩（shā）翮（hé）：羽毛摧落。铩，伤残。
殆而朅来相与［1］，第如滇池［2］，集于江洲［3］。试水客，舣轻舟［4］。娉江婓［5］，与神游［6］。罨翡翠［7］，钓鲉［8］。下高鹄，出潜虬［9］。吹洞箫［10］，发櫂讴［11］。感鱏鱼［12］，动阳侯［13］。腾波沸涌，珠贝泛浮。若云汉含星［14］，而光耀洪流。将飨獠者［15］，张帟幕［16］，会平原［17］。酌清酤［18］，割芳鲜。饮御酣［19］，宾旅旋［20］。车马雷骇，轰轰阗阗［21］。若风流雨散［22］，漫乎数百里间［23］。斯盖宅土之所安乐［24］，观听之所踊跃也［25］。焉独三川，为世朝市［26］？
［1］殆而朅（qiè）来相与：有时来些相知的朋友。朅，去。朅来，偏义复词，义偏于来。
［2］第如：将往。滇池：即今昆明之滇池。
［3］江洲：即今重庆市。
［4］试：使，用。舣（yǐ）：整船靠岸。
［5］娉（pìn）：访求，拜访。江婓（fēi）：江上神女名。婓，同”妃“。
［6］与神游：与神女交游。
［7］罨（yǎn）：用网捕取。翡翠：本为鸟名，这里泛指鸟。
［8］（yǎn）鲉（yóu）：鱼名。
［9］虬（qiú）：传说中的一种龙。
［10］洞箫：长箫，无底。
［11］櫂（zhào）讴：击棹而歌，指渔歌。櫂，同”棹“。
［12］鱏（xún）鱼：即鲟鱼。
［13］阳侯：传说中的波神，参《海赋》注。
［14］云汉：指天河。
［15］飨：犒赏。獠者：猎者。
［16］帟（yì）：小帐子。
［17］平原：平原君赵胜，战国时赵国武灵王之子，为战国四公子之一。《史记·范雎列传》秦昭王与平原君书曰：”愿与君为布衣之友，君幸过寡人，寡人愿与君为十日之饮。“后来用此典故指朋友欢聚。
［18］酤（ɡū）：酒。
［19］饮御酣：酒足饭饱。
［20］宾旅旋：宾客开始返回。
［21］阗阗：车马声殷盛之貌。
［22］若风流雨散：如风流动，如雨飘散。
［23］漫乎数百里间：车马队伍漫延几百里之远。
［24］斯：这。宅土：居住的地方。所安乐：安乐之所。
［25］踊跃：欢欣貌。
［26］三川：黄河、洛水、伊水合称三川，指今洛阳一带，此是对魏都而言。朝市：都市。《史记·张仪列传》：”臣闻争名者于朝，争利者于市，今三川周室，天下之朝市也。“
若乃卓荦奇谲［1］，倜傥罔已［2］。一经神怪，一纬人理。远则岷山之精，上为井络［3］。天帝运期而会昌［4］，景福肸飨而兴作［5］。碧出苌弘之血［6］，鸟生杜宇之魄［7］。妄变化而非常，羌见伟于畴昔［8］。近则江汉炳灵［9］，世载其英。蔚若相如［10］，皭若君平［11］。王褒晔而秀发［12］，杨雄含章而挺生［13］。幽思绚《道德》［14］，摛藻掞天庭［15］。考四海而为俊，当中叶而擅名［16］。是故游谈者以为誉［17］，造作者以为程也［18］。
［1］卓荦（luò）：出类拔萃。谲（jué）：此指有谋略。
［2］倜（tì）傥（tǎnɡ）：洒脱不羁。罔：通”无“。
［3］井络：井星，星宿名，在银河以东，又称东井。传说是岷山的精灵升天后所变。
［4］此句谓天帝按期运行至此而会庆建福。
［5］景：洪大。肸（xī）飨（xiǎnɡ）：散布。肸，李善注司马相如《上林赋》”肸蠁布写“引司马彪曰：”肸，过也。芬芳之过，若蠁之布写也。“飨，通”蠁“，《说文解字·虫部》：”蠁，知声虫也。“又《十部》：”肸蠁，布也。“作：产生，起。此连上句谓由于天帝会昌，洪福便应运而生。
［6］碧：玉。苌弘：春秋时人，后为周人所杀。《庄子·外物篇》：”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
［7］杜宇：传说中的古蜀帝名，号望帝。后让位于开明帝，归隐西山，化为子规（杜鹃鸟）。
［8］羌：却。见：”现“的古字。畴昔：往昔。
［9］江汉炳灵：蜀地闪耀灵气。江汉，长江汉水，指代蜀地。
［10］蔚：富有文采。相如：司马相如（前179—前118），西汉辞赋家，代表作有《子虚赋》《上林赋》《长门赋》。
［11］皭（jiào）：洁白，清高。君平：西汉人严遵。一生隐居不愿做官。曾在成都卖卜，得百钱后，即”闭肆授《老子》，博览亡不通，依老子、严周之指著书十馀万言“（《汉书·王贡两龚鲍传》）。严周：即庄周。
［12］王褒：字子渊，蜀人。西汉宣帝时辞赋家，代表作有《洞箫赋》《甘泉赋》。（wěi）晔（yè）：明盛貌，这里指有文采。
［13］含章：内含美质。挺生：挺秀有文采。
［14］幽思：深思。绚：明，亮丽。《道德》：指《道德经》，即《老子》。刘渊林注：”君平作《老子指归》，子云作《太玄》《法言》，故曰’幽思绚《道德》也。‘“
［15］摛（chī）藻：铺陈辞藻。掞（yàn）：通”焰“，光明照耀。天庭：朝廷。
［16］中叶：指西汉的中世。擅名：扬名。
［17］游谈者：交游谈论的人。誉：美谈。
［18］造作者：写作的人。程：典范，准则。
至乎临谷为塞，因山为障。峻岨塍埒长城［1］，豁险吞若巨防［2］，一人守隘［3］，万夫莫向。公孙跃马而称帝［4］，刘宗下辇而自王［5］。由此言之，天下孰尚［6］？故虽兼诸夏之富有，犹未若兹都之无量也［7］。
（李善注《文选》卷四，中华书局，1977年）
［1］此句谓高峻的山峰如同护边的长城。峻岨（jū）：高峻的山脉。岨，带土的石山。塍（chéng）：边界。埒（liè）：等同。
［2］此句谓山谷深险如同巨大的堤防。豁：深谷。
［3］隘：险狭的关口。
［4］公孙：公孙述，王莽时在蜀都自立为帝。
［5］刘宗：刘备，因其为汉王室之后，故称宗。刘备于公元219年称汉王，220年登基即皇帝位，建立蜀国。
［6］孰尚：何处能比得过蜀都。
［7］兹：此。
评
《蜀都赋》是《三都赋》的第一篇。作者假托西蜀公子之口，通过铺叙蜀都四周及城内的山川原野、动物植物、宝物特产、宫阙建筑、习俗风情、珍奇异怪、神话传说及历史人物，极力夸赞了蜀都的富丽雄宏。
《蜀都赋》规模宏大，内容丰富，在谋篇布局、章法结构上继承了汉赋的空间艺术，采用了纵叙与横述相结合的方法，一面前后推移，展现巨幅画面；一面左右展开，描绘窗口色彩，因而画面充实，而脉络畅通，层次井然。赋先从总体上写蜀都历史悠久，地势险要，交通便利，物产丰富。接着从前到后，自东而西，驰骋铺叙；最后写封域之内，拢括四方，补足上文，引导读者一步一个地区、一步一个风景地游历。每写一处，也是先写地理环境，再写物产，最后写神话传说，人物故事，习俗民情，让人从整体到局部，由表面到深层地观赏透视。
在对整个画面的铺叙点缀结束后，作者将笔墨集中到城乡民居的范围。先写郊区，仍然是采用总分式。总述邑居富庶之后，用”其园则有“、”其圃则有“、”其沃瀛则有“等层层展开，步步深入，百品既陈，万类毕集。赋接着将镜头转向城区，也是自外而内，由面到点、层层铺叙，金城石郭之崇丽，城门轨途之通广，宫阙之庄严，宅宇之显敞等等，一一过目之后，即转到西市的描绘。其中商贾活跃，货物充盈，游人靓丽，无不描绘得淋漓尽致。
画面描绘完成后，作者开始铺叙人物，正如汪大白在《〈三都赋〉赏析》中所总结：”作者或是夸耀安逸富有之辈，叙其田猎，则笔骋千里；言其嬉游，则墨泼满湖。或是标榜俊秀雄豪一流，枚举之际，传说与现实联袂而至；罗列之下，举士与君主济济一堂。“这样，全篇先着色绘山川之丽，后画人抒豪放之情，点面结合，有静有动，真正具有电影艺术的效果。
《蜀都赋》的语言以骈为主，骈散结合，抑扬顿挫，娱人耳目，这是受汉大赋的影响。其语言更有巧丽纤婉、凝练生动之处，却又比汉赋高出一筹。如”碧出苌弘之血，鸟生杜宇之魄“，”幽思绚《道德》，摛藻掞天庭“等句，将传说与故事融化于句中，显得典雅华美。又不乏清新活泼。
此外，作者虽然在序文中不满汉赋的虚辞滥说，自己要”稽之地图“、”验之方志“，做到写实。但作为语言的艺术品，《蜀都赋》中不乏想象和夸张，处处充溢着浪漫主义气息。如写西市之热闹，用”喧哗鼎沸，则哤聒宇宙；嚣尘张天，则埃壒曜灵“几句，极尽夸张之辞，渲染得有声有色，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作者有能准确的词语，表现场面和情节，如写朋友集游一节，开始一连用了十二个三字动宾语句，”试、娉、游、罨、钓、下、出、吹、发、感、动“十二个动词，活灵活现地表达出他们娱游的场景，节奏铿锵、富有音乐之美。这一切充分显示了作者驾驭语言的高超技巧。
《三都赋》的创作，曾在历史上留下了不少佳话。从整体上看，作者是反对割据、维护西晋王朝的统一的，这有其积极意义。但赋中不少地方流露出夸耀赞慕封建统治者放荡奢侈生活的倾向，则表现了其历史局限。
（周玉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