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公子彻夜未眠,坐在窗前远眺,白莲花在他的床上小憩了一会儿,起身劝他去睡,墨公子冷淡的让她自己去睡,他走出屋外坐在外头的石凳上,瞅着那一条诡异的花花草草愣了一愣。
白莲花之后一觉睡到天明,再起来的时候,仍旧见墨公子坐在外头,接了一身的露水。她走到他身边去,仍旧是淡漠的语气:“你是在等人参姑娘回来?”
“她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一定会回来的。”墨公子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对白莲花道。
“那你还担心什么?”白莲花道。
墨公子看她一眼,冷冷道:“我只怕她被别人拣去吃了。”
左稔慎的衣服被血染了一大片,只好换掉,将军找裁缝做了新衣服给她,她还一个劲的说是师父给的,舍不得换,无奈最后还是扛不住半复活的将军的软磨硬泡,只好换了。将军翻着她换下来的衣物,翻到一个大锦囊,摸着里头硬邦邦的便好奇里头是什么,等左稔慎穿着新衣服回来,便抖着锦囊问她里头装了什么。
左稔慎心疼的连忙接了,小心翼翼的打开给他看:“这些都是我最宝贝的,你就不能小心点拿着,还晃。”
“呵,抱歉。”将军言笑晏晏的看着她将里头的东西一件一件的掏出来,都是些没用的小玩意,他对其中一个硬邦邦裂缝掉渣的泥人好奇起来,问她是哪来的。左稔慎不悦的嘟囔是左俊师送的,然后就是抱怨左家把她送官他都不帮自己。
将军嫌她怨念太重,说起来没完,又拿起一个荷包。开始他没仔细看,这一拿起来,清清楚楚看见上面一男一女赤、身、裸、体相拥在一起做那事,分明是春宫图,惊讶的举着它问左稔慎:“这是哪来的?”
“不知道谁塞在我身上的,我看着好看就收起来了。”左稔慎戳着荷包笑道,“哎,不会是你塞给我的吧?”
“不会。”将军斩钉截铁的笑道。
“是吗?”左稔慎深表怀疑,拿它往自己的锦囊里装。将军夺下来,咳了一声,尴尬道:“你知道上面画的是什么吗?”
“知道啊。”左稔慎这三个字说的将军的心停跳了一下,“两个小人嘛。”
“呵——两个小人。”将军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你不知道这两个小人在上头做什么?”
左稔慎拿过荷包,十八分细心的看了半晌,本着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训导,乖乖的摇摇头。将军就知道她不知道,不然也不会拿出来炫耀。可她这个纯洁的不知道,他倒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好。只好像个色大叔似的拉了左稔慎,语重心长又含含糊糊道:“人参姑娘啊,你要知道,上面画的这个,嗯,这个,是夫妻之间,唔,生娃娃要做的事。”
左稔慎闻言更精细的看那上面的图,看得将军都面红心跳的,她才慢腾腾道:“画上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生的啊。”
将军唉声叹息的摊手:“像是同床共枕,交颈而卧……唔,之类的。”
左稔慎认真的想了又想,凶巴巴的踢他一脚,掐腰瞪圆了眼睛:“你对我做了生娃娃的事!”
“没有。”将军忙分辨,却又想不出什么分辩的词,支支吾吾半晌,终于想出来一条,“生娃娃是要坦诚相见,就是——别踢啊,我没说完呢——就是,什么衣服都没穿的那种相见,你看画上,就是那样子才会,我俩那回是穿着的。好了,别踩着我了,我没把你怎么样。”
左稔慎哼了一声,收拾收拾她的宝贝,仍旧把春宫荷包塞进锦囊里,将军只好又抽出来:“你就别带着了,让人看见不让人笑话吗。”然后将荷包裹在她换下的衣服里,抱着打算出去,刚抱起来,一个银子寄名符清脆的掉在地上,左稔慎瞧见,捡起来笑道:“对了,差点忘了衣服里还有这个。”
“这是谁的?”将军就着左稔慎的手瞅见上头和她一模一样的名字,奇怪妖怪是不需要这个的,为什么会有人参姑娘的。
“是师父买回来的一个小女孩的。你看,稔慎,人参,多像是给我取的名字。所以,她死了,我就偷了她的名字啦。”左稔慎把寄名符也收到锦囊里头。
“这样吗。那个小女孩是怎么死的?”将军问道。
“不知道。”左稔慎摇头道,“就是有一天,突然就死了。”
“这样啊。”将军笑道,伸手到锦囊里摸摸,抽出那个寄名符,“这个借我使使,过一阵子还你。”
“记得还啊。”左稔慎不情愿道,“要真的记得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堂堂一个将军,还贪你个一穷二白的不成。”将军含笑将寄名符放进自己的袖子里,“过两天就还你,用心数着日子吧。”
左稔慎哼他一声,奔着柜子上的茶叶坛子过去,抱下来摆在桌上,一把一把的抓着吃。将军让外头送饭过来,抓起坛子拿走:“一大早的吃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吃了饭再吃别的。”
“不要。”左稔慎扑过去夺回坛子,护崽子似的抱在怀里,“我不要饭,你给我茶叶就行。”
将军刚才拿过茶叶坛子的时候,扑鼻而来一股浓郁的茶叶气味,呛得他第一次知道茶叶也能散发出这么攻击性的气味来,可想而知吃下去是个什么诡异的味感。将军对她这个癖好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随她诡异去——反正她也不是人,说不定是因为人参的舌头跟人长得不一样。他自己吃饭。
将军饭毕,左稔慎仍旧在吃茶叶;将军转去看书,左稔慎还是在吃茶叶;将军转去看棋谱,左稔慎吃光了茶叶,抱着罐子懒洋洋的管将军再要。
“没有了。”将军苦笑道,把手边的书拿一本递过去,“干点别的吧,别吃茶叶了,好好的姑娘都吃成绿的了。”
左稔慎摸摸脸,照照镜子,没看出自己绿来,斜眼道:“你才绿了呢,人参都是黄的——绿的?是说我没熟吗?我都很老了,熟的都要烂了。你什么眼神啊。”
将军“扑哧”笑了一声,把书拍在她鼻子底下,收走空空的连个茶叶渣子都不剩的坛子:“抄十遍我就给去你再买。”
左稔慎瞅瞅书,抓起来胡乱翻了两页,扁扁嘴嘟囔:“你这人真坏,我都不识字,还让我抄。”
“你师父没有教过你认字?他都教了你什么。”将军惊讶不已,疑狐的试探道,“你——穿个墙我看看。”
左稔慎丢开书,趴在桌上白他一眼,理直气壮道:“不会。”
“那——使个法术我瞧瞧。”将军淡淡的笑。
左稔慎冲他鼓着腮帮子,像个生气的青蛙:“不会!”
将军笑意更浓,意味深长道:“原来如此。”
“你原来什么如此啊。”左稔慎忿恨的挠桌子,“我不会,你还歧视我呀。”
“是啊。”将军好笑的揉捏起她的脸蛋,“我就是歧视什么都不会的妖怪。话说回来,你不识字,又不修炼,平日都是做什么的。”
“吃茶叶,看师父。”左稔慎掰着手指头惬意道,“割血,听师父念书。”五根手指头明显没用完。
这小日子过的,还真——无趣呢。将军唉声叹气,拿起左稔慎丢开的书,翻开来道:“我来教你。”
“我才不要学呢,有什么意思。”左稔慎转开头,嘟着嘴道,“我这么久还不是都不会,又没怎么样,可见也不是什么必要的。就算要教,我也要等师父教我,才不要你呢。”
“你的师父肯教你,也用不着我现在跟你磨牙了。”将军一敲她的头,“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知道自己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我知道啊,寄名符上不是写着呢吗。”左稔慎撇撇嘴,不以为意道。
“那你想知道‘茶叶’是怎么写的吗?”将军见一招不成,又用别的诱惑。
“我用知道吗,我只要会吃不就行了。”左稔慎更加不以为意道。
将军只好拿出杀手锏:“那 ‘师父’两个字呢,你也没兴趣知道?”
左稔慎登时动了心,两眼闪着绿光的抓过将军的袖子:“教我教我,快教我。”
将军明知道这招会有用,却对于这么有用有些不满,研磨提笔在纸上随手写了两个字:笨蛋。甩手丢给左稔慎。左稔慎兴奋的拿着转来转去的看,就是不认得,便问将军道:“这两个是什么字?是师父吗,师父吗?师父就着这样写的呀——可是哪头冲上呢。”
将军把纸拿回来瞅了一眼,把字正过来塞回左稔慎手里,左稔慎欢喜的举着,对着上头的两个字一遍又一遍的念:“师父!师父!师父——”
将军不厚道的憋着笑在边上听了半晌,拉着纸放平在桌上,倒着指着这两个字,一字一顿的念给她听:“这个字,叫‘笨’,这第二个字,念‘蛋’,合起来念——‘笨蛋’。记住了没?”
左稔慎瞪着这两个字,气恼的把纸抓成一团丢向将军的脸:“你才笨蛋,讨厌!”
将军笑得扑倒在桌上。
将军在看书。左稔慎盯了他半个时辰,腻味又无所事事的咬着书页:“给我买茶叶,我要吃茶叶……好无聊。”
将军瞥她一眼:“自娱自乐去。”
左稔慎只好继续拿书磨牙,在桌子上翻滚着脑袋哀怨的念叨:“好寂寞啊好寂寞,好无聊啊好无聊,我要茶叶……”
“这么着吧,我写两个字,你拿去看,什么时候会写了我就带你买茶叶去。”将军笑道。左稔慎立刻乖顺的点头,扑到案上瞅着他一笔一划的写出六个大字。将军看着她讨好的表情,忍不住又生了戏弄之心,刚劲有力的写道:会生娃求吃掉。然后递给左稔慎。
左稔慎抓了一摞白纸,抢了他手里的毛笔,边上的砚台,嘴里叼着那六个大字,风风火火的冲回桌子铺开来,气势恢宏的照着写。将军重获平静,专心的看书。
待他看得眼涩腰酸,放下书打算休息一下,抬头正见左稔慎抓刀一样抓着笔,吃力的捅着一笔一划,弄了满手满袖子都是墨迹。他笑意盎然的走过去道:“会了吗?”
左稔慎瞅瞅将军写出来的那六个好看的字,再看看自己写的跟画画似的,愣是厚着脸皮无视差距,果断道:“会了!快给我买茶叶。”
“哦?那知道怎么念吗?”将军笑道。
左稔慎只能摇头。
将军笑盈盈的一个字一个字的指着念道:“会,生,娃,求,吃,掉。”
左稔慎一双瞪得眼睛圆丢丢、满月似的,甩手把毛笔、砚台一齐丢向窃笑的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