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沉玉想了想,突然一笑,“也是,虽然以后她要再来京城不容易,可你要去楚阳却是容易得很。”
“我去楚阳做什么?”
“去提亲啊。说实话,郑小姐虽然出身低了点,脾气暴了点,力气大了点,小心眼儿多了点,不过还是个好姑娘,给你做妾室绰绰有余,一定能为你沉闷的生活增添许多乐趣。”潘沉玉露出一脸坏笑,和郑窈娘在一起的日子,苦难不少,乐趣更多。
“你说什么?你让我纳她为妾?”钟子雍有些震惊。
“怎么,你担心黄小姐不同意?我看黄小姐也是识大体的人,如果她连这点涵养都无,那你也就不要娶她了。”潘沉玉挨近钟子雍,小声说道:“子雍,别学你爹和我爹,男人嘛,三妻四妾才是王道。”
钟子雍盯着他,笑道:“这话姑姑听过了吗?”
潘沉玉忙咳了几声,“兄弟之间的话就不必让我娘知道了。再说,你也不可能让一个庶出之女做世子夫人啊,郑家也不会介意,她爹爹不是还想将她嫁给黄家老太爷为妾吗?”
钟子雍没有说话,微微低下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潘沉玉忙又凑过去,讨好地笑道:“别犹豫了,你没听郑小姐刚才说回家就要嫁人,去晚了可就没机会了。你啥时去提亲?我去给你做说客,包你抱得美人归。”
“你什么时候热衷做媒人了?”这个消息让钟子雍更为震惊。
“呃,咱们不是兄弟吗?”
钟子雍不相信,大表兄成亲时也没见他这个亲兄弟帮什么忙啊?
潘沉玉当然不是真的热心做媒人,他只是急于离开京城。如今京城里谣传如花公子男女通杀,他的崇拜者里便又多了些不怀好意的雄性动物;再加上安庆公主频频放话要收拾他,也许是该出去躲躲了。
“这样啊,那让我再想想吧。”钟子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从问天楼出来,钟子雍骑上高头大马潇洒而去,潘沉玉则遮遮掩掩地上了一座青呢小轿,就是那种放到大街上就没人多看一眼的青呢小轿,跟着服侍的凤梧也特意戴了一顶能遮住半张脸的帽子——这就是做名人的烦恼。
这青呢小轿远不及豪华马车舒服,又想起钟子雍眼看就要娇妻美妾左拥右抱,而自己却还是孤家寡人一个,潘沉玉就愈发觉得不舒服了。
“唉,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我的颜如玉怎么还不出现呢?”
潘沉玉正感叹着,忽然轿子停了下来,让他险些撞在轿框上。
“凤梧,怎么回事?”他皱起眉责问道。
外面的凤梧急忙走过来轻轻掀开轿帘小声说道:“公子,小的刚才看到表小姐了。”
“茗婉?这丫头又趁着子雍不在溜出来了。嗯,也好,你跟上去告诉表小姐,她二哥已经回去了,让她好自为之。”潘沉玉摆了摆手。
“呃,公子,表小姐不是一个人。”
“还有谁?男的女的?”潘沉玉见凤梧吞吞吐吐,心里有些明白。
“是男的,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那人小的认识……”凤梧的声音更小了,“就是咱们府上下人院子里扫茅厕的吴少清。”
“扫茅厕的?哪一个?”潘公子哪里记得住一个扫茅厕的下人。
“就是那次万中选一选出来的,表小姐还赞过他写的诗。”
“哎呀!就是那个咒我未来妻妾不合的小子!”潘沉玉明白了,难怪他到现在一个颜如玉也找不到,就是被这小子咒霉了。
“好啊,一个扫茅厕的也敢打茗婉的主意!看我怎么收拾他!”潘沉玉一把扯下凤梧头上的大帽子戴在自己头上,冲出轿子,“快走,别让他们跑了!”
“哎,公子等等我啊!不是那条路!”凤梧一边用手遮住脸,一边慌忙追上。
“少清兄,你今天找我什么事?怎么要约在这里?”自从两人在京城重逢,已经暗中相约好几回,可像这样约在一间别无他人的屋子里还是头一次,钟茗婉不由地有些心慌。
她不是不相信郑少清的人品,更何况郑少清并不知道她本是女儿身,可一想到自己是和这个清秀文雅的少年单独呆在一起,这心里就是止不住的慌张——也许,其实是兴奋,那种担心会发生什么又渴望会发生什么的兴奋。
可很显然,郑少清并没有被这份兴奋所渲染,他一直沉浸在将要与“钟子茗”分离的痛苦和不会再与“钟子茗”接触的庆幸中。
“子茗,我明天就要走了。”辗转反侧好几晚,他最终还是决定在离开前与“钟子茗”告别。
“啊,你要去哪里?”钟茗婉被这个意料之外的答案震懵了。
“回楚阳啊。”郑少清勉强挤出一个微笑。
“哦。”钟茗婉似乎此时才想起他并非要久居京城。“这么说,你六姐和沉玉表兄的事成了?”
想到这个结局,钟茗婉心里有些遗憾,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她还是觉得郑小姐和二哥在一起更适合——能把二哥气成那样的女人可不好找啊。和她相比,黄小姐平淡得像杯白水,连一点茶沫都没有。
郑少清忍不住笑了,“当然不是。我六姐对沉玉公子不过是一时好奇而已,如今亲眼见过人,倒也不觉得……再说这女儿家的婚姻大事还是要听爹娘的安排。”考虑到那是“钟子茗”的表兄,郑少清没把六姐的评语都说出来。
这个消息让钟茗婉更加沮丧。郑小姐既不会嫁给堂兄也不会嫁给表兄,那楚阳郑家就不可能和京城钟家有任何瓜葛,她和郑少清还会有机会再见吗?即使贵为镇西将军的千金,她的婚姻大事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真遗憾,我还以为我们两家可以做姻亲呢。”钟茗婉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强作欢颜。
“怎么,子茗想和我做姻亲?”
“是啊,这样以后我们就可以常见面了。”钟茗婉不知不觉说出了真心话。以后她不可能再跷家四处游玩了,不是因为伯父、伯母管得严,而是她明白了这样的行径会给爱她的人带来许多不便。
郑少清却眼睛一亮,“子茗,你不是尚未定婚嘛,不如在我的姐妹当中挑一个。我还有三个姐姐一个妹妹未出嫁,论相貌七姐最漂亮,论性情五姐最稳重,论年纪九妹最合适,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娶我六姐好,她又聪明又善良……”
“不行,不行,我怎么可能娶你的姐妹?”钟茗婉不等郑少清把他天下无双的六姐夸奖完就连忙摇头摆手,生怕拒绝慢了就变成了郑家的准女婿。
郑少清脸色微黯,“是了,你怎么着也是定远侯的小公子,哪里看得上商贾之女。”
“我不是这意思,我、我只是……”她哪家的女儿都看不上,看上了也不可能娶啊。
郑少清却只是自嘲地笑笑,“我知道子茗不是那种人,只是看来我们的确没有做姻亲的缘分。”
“那倒也未必……”钟茗婉小声嘀咕。郑少清的提议她虽然不可能接受,但却提醒了她,让她想起了一个难得被她记住的才子佳人的故事——梁山伯与祝英台。
“少清兄,不如你娶我堂妹吧。”钟茗婉憋红了脸才说出这句话。“我堂妹是镇西将军的女儿,年龄和我相仿,模样和我相仿,性情也和我相仿,你们一定……会很适合……”
郑少清愣了半天才说道:“那、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钟茗婉连忙问道。
“钟小姐是镇西将军独女,我怎么配得上?”身为潘府的下人,郑少清对钟家唯一的千金也略有所闻,知道是受万千宠爱于一身,而非“钟子茗”这样备受欺压。
“我……她是镇西将军独女,你也是楚阳首富独子,怎么会配不上?”
“呃,郑小姐恐怕不会喜欢我。”
“不会!我喜欢……我是说她和我关系好得很,她喜欢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了,我喜欢的……她一定会喜欢……”
如果此时郑少清抬头细看,就会发现“钟子茗”脸若桃花,杏眼含羞,哪里还有原来的英武。可惜为了不让“钟子茗”发现自己的真实想法,他一直低着头。
“还是……算了……”
“郑少清!我……我堂妹那么好的人才,你凭什么看不上她?她长得像我,性情也像我,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女人?”钟茗婉火了,郑少清是听不懂她的暗示,还是压根对她这样的女人不感兴趣。
“子茗兄,不是我看不上令堂妹,只是、只是……”只是他宁愿娶一个与“钟子茗”相差甚远的村姑,也不要娶一个与“钟子茗”相貌、性情相仿的钟小姐,那只会让他日日受折磨。
“郑少清,你这头蠢猪!你这头蠢驴!”她想不起来故事里祝英台是怎么咒骂梁山伯的,可现在的郑少清在她眼里连蠢猪、蠢驴都不如。
郑少清诧异地看着“钟子茗”,发现他气急败坏、羞愤难当的模样竟有些像六姐,可他是男人啊。
“哈哈……不行了,我实在是憋不住了……哈哈……笑死我了……”
窗外传来一阵时断时续的大笑声,钟茗婉慌忙推开窗,看见一个头戴大帽的男人正蹲在窗下捂着肚子大笑。
“潘沉玉,你怎么会在这里?”钟茗婉一把扯掉大帽子,却发现偷听者是一个熟人。
“沉玉公子,您、您这是……”郑少清的脑子变成了一团浆糊——他和子茗兄的私会被发现了,该怎么办?要是钟子雍知道“钟子茗”企图插手钟小姐的婚事,会不会更加残酷的折磨他?
“等等,让我笑够了再说话。”潘沉玉憋住气站起身,说了一句完整的话,然后便一边拍着窗台一边继续哈哈大笑,几只停在树上的小鸟都被惊得飞了起来。
“潘沉玉,你要是再不停下来,我、我可就要……”一腔羞恼正无处可泄的钟茗婉在这笑声的刺激下恶胆狂生,撸起袖子露出了拳头。
“别,别,我不笑了还不成吗?”潘沉玉向站在不远处的凤梧招招手,他为了憋住笑意已经没有力气多说话了。
凤梧小跑着过来,一边扶着自家公子爬过窗台,一边向神情凶狠的表小姐辩解道:“表小姐,小的一直在外面替二公子望风,什么都没有听到。”
表小姐?这是在说谁?这屋子里有女人吗?郑少清脑子里的浆糊更稠、更粘了。
潘沉玉爬进屋里,找张椅子坐下,便又把那个卖主求荣的小厮赶了出去。这屋里发生的事虽然可笑,却不是可以流传出去的。
“该死的潘沉玉,你怎么会在这里?还有,你笑什么?这里有什么好笑的?”钟茗婉看到潘沉玉脸上怎么也遮不住的笑意,不由更加恼怒。
“哎呀,我能不笑吗?”潘沉玉又止不住笑了起来,“你当你是祝英台,可你这位子清兄却比梁山伯还呆,不知你是女扮男装的祝英台,却以为你是仗势欺人的马文才,哈哈!”
“你是祝英台?”郑少清本来想问的是“你是女扮男装?”。
潘沉玉再次笑得岔了气,“你这呆头鹅还不明白吗?我表妹要你娶的不是别人,就是她自己。”
“啊!沉玉表兄你坏死了!”钟茗婉双手捂着脸,又叫又跳,小女儿的羞态此时才是一览无遗,把郑少清看得两眼发直。
“原来你是女扮男装。”郑少清终于找到北在哪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