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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赤壁之战(1)

原文

曹操①自江陵②将顺江东下。诸葛亮③谓刘备④曰:"事急矣,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⑤。"遂与鲁肃⑥俱诣孙权。亮见权于柴桑⑦,说权曰:"海内大乱,将军起兵江东,刘豫州⑧收众汉南⑨,与曹操并争天下。今操芟(shān)夷大难⑩,略已平矣,遂破荆州,威震四海。英雄无用武之地,故豫州遁逃至此,愿将军量力而处之。若能以吴、越之众与中国抗衡,不如早与之绝;若不能,何不按兵束甲,北面而事之!今将军外托服从之名,而内怀犹豫之计,事急而不断,祸至无日矣。"权曰:"苟如君言,刘豫州何不遂事之乎!"亮曰:"田横,齐之壮士耳,犹守义不辱;况刘豫州王室之胄,英才盖世,众士慕仰,若水之归海。若事之不济,此乃天也,安能复为之下乎!"权勃然曰:"吾不能举全吴之地,十万之众,受制于人。吾计决矣!非刘豫州莫可以当曹操者;然豫州新败之后,安能抗此难乎!"亮曰:"豫州军虽败于长坂,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刘琦合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曹操之众,远来疲敝,闻追豫州,轻骑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此所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者也。故《兵法》忌之,曰"必蹶(jué)上将军"。且北方之人,不习水战;又,荆州之民附操者,逼兵势耳,非心服也。今将军诚能命猛将统兵数万,与豫州协规同力,破操军必矣。操军破,必北还;如此,则荆、吴之势强,鼎足之形成矣。成败之机,在于今日!"权大悦,与其群下谋之。

注释

①曹操:字孟德,东汉末年著名的政治家、文学家,三国时期曹魏的奠基人,子曹丕称帝后追封他为魏武帝。②江陵:地名。今湖北江陵。③诸葛亮:字孔明,号卧龙,著名的政治家、军事家,为刘备定下三分天下的战略大策,后为蜀汉丞相,为匡扶蜀汉政权呕心沥血,死于北伐曹魏的途中。④刘备:字玄德,西汉中山靖王刘胜的后代,三国时期蜀汉的开创者。⑤孙将军:指孙权,字仲谋,三国时东吴的开创者。⑥鲁肃:字子敬,孙权的重要谋士。⑦柴桑:地名,今江西省九江市西。⑧刘豫州:指刘备,豫州主要是今天河南地区,刘备曾经担任豫州的州牧(地方最高行政长官)。⑨汉南:汉水(汉江的古称)以南地区。⑩芟夷大难:铲除难以对付的敌人,指后文提到的袁绍等人。荆州:行政区域,辖境相当今湖北、湖南大部,及河南、贵州、广东、广西等省和民族自治区的一部分。吴、越:春秋时两个诸侯国名,控制今江苏、安徽、浙江一带地区,而孙权当时也控制这一地区,所以此处指孙权控制的地方。田横:战国末齐国贵族,秦末起义后占据齐国旧地自立为王,刘邦建立西汉后不愿称臣投降,最后自杀。胄:后裔、后代。勃然:因为发怒而激动的样子。长坂:地名,今湖北省当阳。关羽:三国名将,刘备的结义兄弟,刘备起兵时就追随,刘备占据荆州后进取西蜀,关羽作为留守,被东吴偷袭兵败被杀。刘琦:刘表的长子,时任江夏太守。江夏:今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区。鲁缟:鲁地出产的丝织品,"鲁"今山东省曲阜市。《兵法》:春秋时著名军事家孙武撰写的《孙子兵法》。蹶:折损。鼎足之形:古时候的鼎常有三足 ,即天下三分的意思。

译文

曹操从江陵出发,将要顺长江东下。诸葛亮对刘备说:"形势危急,请求您允许我去向孙将军求救。"于是和鲁肃一起去拜见孙权。诸葛亮在柴桑见到孙权,对孙权说:"天下大乱,将军在长江以东起兵,我家主公在汉水以南召集部众,与曹操共争天下。现在,曹操业已消灭北方的主要强敌,接着南下攻破荆州,威震四海。在曹操大军面前,敝主公力不能敌,逃到这里,希望将军量力给以安排。如果将军能以江东的人马,与占据中原的曹操相抗衡,不如及早与曹操断绝关系;如果不能,何不早点解除武装,向他称臣?现在,将军表面上服从朝廷,而心中犹豫不决,事情已到危急关头还不果断处理,大祸就要临头了啊!"孙权说:"假如像您说的那样,您家主公为什么不投降曹操?"诸葛亮说:"田横,不过是齐国的壮士,还坚守节义,不肯屈辱投降;何况家主乃皇室后裔,英雄才略,举世无双,士大夫们对他的仰慕,如同流水归向大海。如果大事不成,这是天意,怎么能居于曹操之下呢?"孙权勃然大怒,说:"我不能把吴国土地和十万精兵拱手奉送,去受他人的控制。我的主意已定!如你所言,除刘豫州以外,没有能抵挡曹操的人,但他最近刚刚战败,还能应付敌军压境的大难吗?"诸葛亮说:"敝主公的军队虽然在长坂大败,但现在陆续回来的士兵和关羽的水军加起来尚有一万多精兵,刘琦集结江夏郡的士兵,也不下一万人。曹操的军队远道而来,已经疲惫。听说在追赶家主时,轻骑兵一天一夜奔驰三百余里疲惫不堪,这正是所谓"强弩射出的箭,到了力量已尽的时候,连鲁国生产的薄绸都穿不透"。所以《兵法》以此为禁忌,说"必定会使上将军受挫"。而且,北方地区的人,不善于进行水战。另外,荆州地区的民众归附曹操,只是在他军队的威逼之下,并不是心悦诚服。如今,将军如果能够命令猛将统领数万大军,与家主齐心协力,一定能打败曹军。曹操失败后,必然退回北方,这样荆州与东吴的势力就强大起来,可以形成鼎足三分的局势。成败的关键,就在您今天的决定!"孙权听后非常高兴,就去与他的部属们商议。

原文

是时,曹操遗(wèi)权书曰:"近者奉辞①伐罪,旄(máo)麾(huī)②南指,刘琮(cóng)③束手。今治水军八十万众,方与将军会猎于吴。"权以示臣下,莫不响震失色。长史④张昭⑤等曰:"曹公,豺虎也,挟天子以征四方⑥,动以朝廷为辞;今日拒之,事更不顺。且将军大势可以拒操者,长江也;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⑦治水军,蒙冲斗舰⑧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而势力众寡又不可论。愚谓大计不如迎之。"鲁肃独不言。权起更衣⑨,肃追于宇下⑩。权知其意,执肃手曰:"卿欲何言?"肃曰:"向察众人之议,专欲误将军,不足与图大事。今肃可迎操耳,如将军不可也。何以言之?今肃迎操,操当以肃还付乡党,品其名位,犹不失下曹从事,乘犊车,从吏卒,交游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将军迎操,欲安所归乎?愿早定大计,莫用众人之议也!"权叹息曰:"诸人持议,甚失孤望。今卿廓开大计,正与孤同。"

注释

①辞:天子诏令。②旄麾:帅旗,指军队。③刘琮:刘表的次子,继承刘表官爵,曹操大军南下之时,举荆州投降。④长史:汉代丞相或者将军府的属官,属于参谋性质。⑤张昭:字子布,三国时东吴重臣。⑥挟天子以征四方:以皇帝的名义讨伐四方。⑦刘表:字景升,东汉末年担任荆州牧。⑧蒙冲斗舰:蒙冲,快速,防护力较强的战舰;斗舰,比蒙冲更高更大的战舰,具有更强的攻击力。⑨更衣:上厕所。⑩宇下:房檐下。下曹从事:汉代地方行政中,处理事务都分曹(部门)处理,下曹从事是其中最底下的。孤:君主的自称。

译文

这时,曹操写信给孙权说:"近来,我奉天子之命,讨伐叛逆,军旗指向南方,刘琮降服。如今,我统领水军八十万人,希望与将军在吴地一道打猎。"孙权把这封书信给臣下看,无不惊惶失色。长史张昭等人说:"曹操是豺狼虎豹,挟持天子征讨四方,动不动就用朝廷的名义来发布命令。今天我们如果抗拒他,就更显得名不正而言不顺。况且将军可以抵抗曹操的,是依靠长江天险。如今,曹操占有荆州的土地,刘表所训练的水军,包括数以千计的蒙冲、斗舰,都由曹操接管,曹操把全部船只沿长江而下,再加上步兵,水陆并进。这样,长江天险已由曹操与我们共有,而双方势力的众寡又不能相提并论。因此,依我们的愚见,最好是迎接曹操,投降朝廷。"只有鲁肃一言不发。孙权起身上厕所,鲁肃追到房檐下,孙权知道鲁肃的意思,握着鲁肃的手说:"你想说什么?"鲁肃说:"刚才,我观察众人的议论,只是想贻误将军,不足以与他们商议大事。像我鲁肃这样的人可以迎降曹操,但将军却不可以。为什么这样说呢?我迎降曹操,曹操把我交给乡里父老去评议、确定名位,也还会做一个下曹从事之类的小官,能乘坐牛车,有吏卒跟随,与士大夫们结交,慢慢积累资历,也能当上州、郡的长官。可是将军迎降曹操,打算到哪里去安身呢?希望将军能早定大计,不要听那些人的意见。"孙权叹息说:"这些人的说法,太让我失望了。如今,你阐明大义,正与我想的一样。"

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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