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楹落座之后,沈寄便给他倒上了一杯酒,“尝尝,清酒,我自己酿的,不醉人的。”
魏楹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心头松了口气,这几日她时常的坐在那里沉思,不言不动跟雕像似的。别说下人,就连小芝麻都比往常乖觉。他的心也一直提着,因为并无十足的把握。现在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过去,但至少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了。那些贵人们有些顾不上他们了。他举起酒杯一饮而尽,不错,爽口清冽,喝了也不会误事儿。
沈寄又给他夹了菜。方才坐下他就看过了,都是他喜欢的菜色,当时嘴角就向上弯起,这会儿都还是。他也伸手给沈寄倒了一杯,“嗯,你也喝点。喝了酒,带劲!”
沈寄在桌下轻踹他一脚,还有云英未嫁的丫头伺候在一边呢,就把夜半私语的话拿出来说。
魏楹回视她,我说什么呢,你就这样。沈寄一囧,他的确是没说什么,而且季白等人肯定听不懂。可是,她听得懂啊。
沈寄打发了季白等人下去,轻声道:“被你说着了,岚王果然出手了。”而且一出手还这么漂亮。
魏楹是早就笃定岚王会出手的,甚至他还不动声色的推波助澜了一番。可是看沈寄因为岚王一出手就喜笑颜开满天乌云都散了的样子心头就不舒坦。他之前说了那么多让她不要太过担心,她对他一点信心都没有。结果旁的男人一出手她就这幅样子。
沈寄赶紧又给他夹了一筷子麻婆豆腐,“来,吃豆腐。要不是你一早在御前扛住了,也没有翻盘的机会,我都知道的。”
这还差不多!
纳妾之事自然不是已经过了,所以沈寄还不敢全然放心。毕竟,对安王来说,要整治他们夫妻不费吹灰之力。而且,事情大幕早已拉开,要怎么落幕还是未知之数。
这一日,太后要去大明寺拜佛,沈寄也奉召随行。芙叶让人把她叫到了自己的马车上,省得她缀在队伍的最后,也是奉命要问她一些话。
“你想清楚没有?皇祖母今日怕是要问你。”
“嗯,想清楚了。”沈寄点头,眸中一片坚定。太后今日拜佛怕是跟传出来的安王对岚王下毒手的事有关。居然不忘问自己那件事。
芙叶挑眉:“当真不应?”
“想过退一步,哪怕半步,可是吃了苍蝇梗在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的感觉太难受了。尤其是要这样一辈子,简直让人觉得家庭生活没了奔头。难道我才二十岁就要只为了女儿活么?而且,我也希望小芝麻的童年,能够单纯无瑕明媚无忧。”她可不希望小芝麻在妻妾斗法的环境里成长。
芙叶叹口气,“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不劝了。只是皇祖母这几日情绪都不太好,一会儿你要说可缓着点。见事不对就赶紧住口。”
沈寄苦笑,难道为了这我就要违心答应主动给魏楹纳妾不成?可是,不能顶撞太后啊,尤其是老人家心情不好的时候。不然,前功尽弃。唉,如果这位太后身边也有一个温柔善良的晴格格肯帮衬自己就太好了。
芙叶掀了车帘去看外头坐在侍卫马前的阿隆,见他骑在马上很是快活便放心的坐了回来。
这列车队蜿蜒很长,头不见尾尾不见头的。在芙叶之前的正好是岚王一母同胞的戴月公主的车驾。下马车的时候,戴月公主的眼有意无意的便扫了过来,在躬身行礼的沈寄脸上一转,说了声“魏夫人免礼”便往台阶步去。芙叶跟了上去,沈寄则走到自己该呆的位置去,和刘同知夫人等一处。从前他们哪一边也不想靠,哪一边也不敢轻易得罪,所以沈寄待几位同知夫人差不多是一样的。如今,虽然不一定要往岚王那边靠,但安王那边是结下了仇了。所以,她待吴同知夫人自然是不如从前亲热。
这一次,太后没有把沈寄单独召进去,旁边一些品级同样比较低的诰命夫人便有些看笑话的意思。毕竟她从前很得太后的欢心,这么低的品级却每每被单独召见,众人心头还是多少有些不舒坦的。这一次她明显是失了太后欢心了,自然有人看笑话。而且她拒绝给夫婿纳妾的名声也是传开了。甚至有人不再愿意和她站在一处,也免让人觉得人以群分,带累了自家的贤德名声。这和当年关夫人邀她去参加讲经会,各方邀她赴宴的场景迥异。就连吴同知夫人也凑到了另一边去。
刘同知夫人小声道:“夫人不必难过,人都是如此。”她夫婿是岚王门下,这已是公开的秘密。如今,魏楹虽然没有投靠,但利益却是和岚一致的。所以刘夫人今日才和沈寄站在一处。
沈寄淡笑道:“不是我的总归不是我的。”当初太后误以为她是孙女,所以亲切有加,一众夫人争相和她结交。如今众人心头只觉她是鱼目混珠,又失了太后欢心,自然是如此的场景。
“不过,是我的总归是我的。”魏楹是她的夫婿,她一个人的,不跟人分享,就是这样。
刘夫人看沈寄一眼,从前人说知府夫人外柔内刚她还没觉得,如今倒真是。这样的重压下还是坚持信念,而且宠辱不惊。这份淡定已经超出她的年纪很多了。不由想到,难怪连岚王都……
沈寄却在担心,不会今天回去太后就降下懿旨让她把人领回去吧。这事儿很有可能啊。而且,魏楹还能见到皇帝的面,当面不管是罚跪还是怎样,还有陈情的机会。太后直接不见,然后让宫人把美人领出来,她能怎么办?她望着大明寺正殿屋脊上的垂脊兽发呆,手里的扇柄也是越捏越紧。
如果被这样强迫中奖,那她和魏楹先前的努力岂不都白费了。怎么办?怎么办?沈寄一直对自己的身世有一丝怨言,穿越都不给开金手指,她怎么这么歹命。看来穿越真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门啊。太后她老人家如果真这么做,那可真是的。自家的事都不管好,却总管她家的事。多事!
一众人候在大明寺的侧殿里三三两两的坐着,颇有些暑热难当。门口来了一个宫人,高傲的眼扫了一下屋里的低等诰命,“谁是扬州知府夫人沈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