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留下的大量财富,一直都掩藏得极深。也许是他怕树大招风,才会把这大部分的钱财存放在一处无人可知的地方。可是他最终还是受人窥觑,遭了陷害。在这战乱渐起的年代,谁能拥有这一大笔财富,相当于百万雄师。而长平就打算用这钱作为复仇的手段,让贪欲作为引子,让他们自相残杀。
三天的功夫,她就钱转移到爹爹从前特意建造的一处仓库中。那里鲜少有人得知,但她不放心让王府里的人去管,因为这件事可能会传到静王爷耳中。她不是特意要防备静王爷,而是他本就兵权在手,若是知道了此事她不能保证。
长平知道,自己不能妇人之仁,因为现在任意走错一步,都可能会粉身碎骨。钱库是一定要人管的,又不能找她不信任的人,想来想去,在秦月隐的推荐下,还是决定让宴篱去接手。她相信秦月隐的为人,虽然不了解宴篱此人,但长平总觉得他并非是普通人。
他那种从容淡泊又隐含贵气的风度,并不似一个江湖人士。况且他那张普通几乎没有存在感的面孔,也让长平直觉认为,这不是他的真容。不过她没兴趣深究。
前期准备都已经妥当,她派人打探到消息,说是今日宋子儒会入宫面圣。她一下便想到万四所说的那事,将图纸描了一份备用,而把这张皮纸让秦月隐趁宋子儒不注意的时候塞入他怀中,带进宫去。而她则要等,等他的人出动之后,再来个瓮中捉鳖。
长平一直在王府从晌午等到未时,秦月隐这才从宫中回来。她问起的时候,他还故意跟自己卖官司,之后才跟自己老实交代事情尾末。
秦月隐先是装作不小心撞到他,然后把皮纸塞在他怀中。他并未察觉,遂秦尾随他至宫中,虽说宫中戒备森严,但是对于秦来说要不动声色地躲过也没问题。
他就藏在那穹阳殿梁上,故意在他们谈话快结束的时候让他怀里皮纸落出,赵捡起后一瞧,面色一动便还给了他。宋并不慌张,接起皮纸后微愣,遂赵问起,宋随意敷衍几句便告退了。秦见他出了殿外,还特意抽出皮纸仔细看了会儿,这才小心折好藏在怀中。
……这便是事情尾末了。
“你说他们在商议纳税之事?看来边关战役已然是崩到一根弦上,不得不发了。真的是要派九皇子去么?”长平琢磨着,想起她刚刚重生到这副身子里第一眼看见的少年,艳丽明媚,似一团火般。
上战场又怎么会派他去?赵欢盈可是赵炎最宠爱的儿子,就不怕在外落得一万么?还是说想要他建功立业带些成绩回来,才能够名正言顺的继位。总而言之,赵炎对赵欢盈也可谓是良苦用心了。
“不仅要派九皇子去,静王爷恐怕还会是主将。”
长平眉头微锁:“大概猜到了。毕竟声名在外,能震得住敌军,况且对于带兵打仗这种事九皇子毕竟不像父亲那般身经百战。皇上会派父亲做主将,也不在我预料之外。不过这种事不是我们能置喙的,现在随我进宫吧。”
他点了点头,遂长平走出屋外,这时候芷巧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瞧见长平不由地步伐加快,“郡主,听说侯府那边秦氏已经被赶了出去,连同那婴儿都被秋老夫人视作不详不准留在侯府。接下来,郡主打算怎么处置秦氏?”
“她如今状况如何,有没有被打死?”
“人还活着,不过看样子怕是不行了。”
长平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噢一下,又继续冷淡地说,“刚生完孩子还没坐足月子就要受这么一顿打,自然是支撑不了多久。随她自生自灭吧。你把那孩子随便卖给一户人家养着吧。”
芷巧眸光一动:“那个孩子郡主打算留下吗?”
长平沉默了少刻,没什么情感起伏地张口,“随你处置。”
芷巧恭敬地点下头,应声告退。
长平看着她背影渐行渐远,表情微微发怔,突然一道声音穿插而入打破静滞,“就算她杀了那个孩子你也无所谓么?”
她浑身宛若触电般一颤,很快,平静下来,“这与我无关。”轻轻一侧头,声音极为冷漠,“更与你无关。走吧。”
他沉默下来,一双瞳孔里的神色,则越来越深。仿佛是一泊静谧以至于死寂的沉渊,为心头点上一滴凉意,却透骨深寒。
芷巧来到一条小巷,瞧见那阴暗的深巷中,秦氏怀里抱着婴儿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她走过去一直走到秦氏面前,听到脚步声的秦氏艰难地抬起头,然后喉咙像被咔住似的,只瞪圆了眼与她双目衔接。
“秦氏,小姐派我来瞧瞧你死没死。”
“你、你”
芷巧笑了笑,语声阴凉,“我知道不是你,但是你仍旧是那人的帮凶。不过你也快死了,我不需要脏了自己的手再来收拾你!秦氏……你可曾想到过自己当初做下这一切的时候,会有什么报应么?”
秦氏泪眼模糊,只能不断地,反复地说,“放过我的孩子求求你”
“放过孩子?那当初谁来放过小姐的孩子?”芷巧恶狠狠地说着,然后嫌恶地瞥她一眼,快如闪电般从她怀里把婴儿抢了过来。
“不……!”秦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疯狂地往前一扑,但却被芷巧轻松躲开。
“不要……不要伤害我的孩子!是我的错,与我的孩子无关求你!求你!”她叫得嘶声裂肺,仿佛要把五脏六腑都叫出来。
芷巧却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然后把手按在那婴儿哭叫的嘴上,渐渐的,没了声音,最终直到安静。
秦氏啊地尖叫一声,“我要杀了你……还我的我孩子……!”
她轻巧一闪,秦氏的额头一下撞上坚硬的墙壁,整个人随之瘫软在了地上。她朝芷巧伸着手,那目光中绝望而渴迫的目光令她身心一颤。
最终,闭上了眼。
下一秒,芷巧的手飞快地在婴儿身上一点,婴儿又复而发出哭声。她站在原地看了几眼地上的人,淡淡地道:“这种死法,最适合你。但这个婴儿的确是无辜的。”话音刚落,她叹了一口气,然后决绝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出深巷。
长平到了皇宫,身旁他一路随行,顺畅地通过检查抵至穹阳殿。见到万四出来,长平朝身边人示意,他上前一步飞快将袖子里的什么塞到万四手上。
万四低头一瞧,是一块具有玻璃光泽,质地细腻,纯洁而无瑕疵的明亮翡翠,在日光照耀之下,几近透明,显然是翡翠中的极品。万四虽伺候在皇上身边二十多年,见过不少上贡的翡翠,心里早就痒痒地想要私藏一块,但他又哪里敢?如今郡主这般大方,险些令他激动地跪磕在地。
长平眯眼笑了笑,这种东西的确是极品,但于她来说还不如用在这种通途上会更好。万四是赵炎身边最信任的老人,能够得到万四相助,必是能为她开通一条极为方便之路。
万四引她去御书房,说是皇上近日心事繁多,所以便在里头练习书法修身养性。但万四告诉她,其实自早晨晋文侯来过后,皇上便就如此了。长平在万四的话语点明之下,心中立刻有了底,作势谢道,更令万四受宠若惊。
她让秦月隐守在门外,长平敲门而入,赵炎正在专心写着楷书,见她来了立刻放下手中毛笔置于笔架之上,扬起笑容道:“原来是长平来了,怎么也不让万四通传一声?害得朕都没个准备。”
看着那笑容,她只觉得仇恨泛上心头,但长平却知道自己不能露出一丁点的恨意让赵炎察觉。眼前的人比宋子儒可怕千倍万倍,绝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长平甜笑着走过去:“皇叔还哪里需要准备呢?长平只有皇叔人在就好。人家不过才十几日未曾入宫了,怎么皇叔就显得满腹心事呢?”
他眉眼染上一丝忧虑,“朕就是心里有太多的事,都是朝中这群无能废物闹的!”
长平心一惊,面上露出疑惑:“皇叔这是怎么了?长平不知能否为皇叔分担一些呢?”
赵炎见她这么乖巧懂事,不由地温柔地笑了笑,摸着她的发道:“朕只要看到长平这么笑,朕心里头就舒坦多了。至于朝政上的事儿,长平是女儿家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长平摇了摇唇,故作为难,半晌才说,“其实民间早就在传,边关打得很厉害,长此以往的打下去怕是军饷会供应不足。皇叔一定就是在为此事所扰吧?”
赵炎猛地抬眼,略带深意地瞧着长平,她却无辜地与他对视,继续道:“说起来,容姐姐曾与我说过,她的父亲在某一处藏了很多银两。手上专门用一张皮纸画下来了,可惜容姐姐也没与我说放在了那儿。本来想想,人死后这么一大笔财富,就这么藏着多可惜啊。要是能为黎民百姓分忧,该多好啊”
赵炎眸光闪烁,仿佛是忆起什么,装作漫不经心地问:“噢?这么重要的事情那个女子怎么会告诉长平呢?”
长平理所当然地回道:“容姐姐与长平之间的关系,绝对要比皇叔您想得要深呢!虽然容姐姐已经不在了,但是长平心里一直把容姐姐当作是最好的知己朋友。”她说着说着神情慢慢黯淡下来,仿佛是回想起不愉快的痛苦往事。
赵炎见她如此,不由地安慰道:“人死不能复生,长平给也无需难过了。依她的身份能让长平这么待她,也算是她的福分了。”他说罢,执起毛笔又开始写起来。
长平的眼中快速地闪过一抹恨意,在他略有察觉的转过头时却嫣然一笑,像是想到什么似得歪头道:“其实呢那张图纸容姐姐曾经给长平描绘过,但如今长平也记不大清楚了。”
赵炎停顿了一下,自然地说,“长平不妨画给朕瞧瞧?”
她点点头,接过赵炎手中的毛笔,在宣纸上一笔一划地,装作沉思般勾描出来。最后,大概是再也画不出什么,放下了毛笔道:“大致就是这样了,主要是年时已久,长平尽力了。”
“无碍。”赵炎笑了一下,然后拿起宣纸一抖,定睛看着,眼底有什么在缓缓涌动着,突然间迸出一道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