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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这个男人呀

此时的河内介的装束依旧十分讲究。他身穿后越麻的单衣纹服,裙褶也被压得笔直。脱在门口的鞋是黑色的,是一双为锻炼身心而特意定做的铁屐。

本来,河内介是中山家的家臣田中近江介绥长之女增荣的入赘夫婿。与其说是为继承岳父的遗产而在中山家当差,不如说是中山家的主人忠能卿再三恳请其入赘的。

他的父亲是但马出石郡神美村香住的大夫小森正造。河内介是家中第二个儿子,21岁时来到京都,在山本亡羊的私塾学习。后由其师亡羊做媒,入赘田中家。当时,未婚的他已是蛸药师油小路上自成一家的儒者了。

莲月尼姑之所以与其结识,则是因为其妻增荣跟随莲月尼姑学习和歌。增荣的娘家似乎十分富裕,她在世时私下里常对莲月尼姑说,如果不继承田中家的事业侍奉中山家的话,河内介本可以有更加充裕的时间学习的。

但是,河内介,也就是三长老师,却一点儿也不后悔在中山家当差。

虽然身为儒者,但是河内介对当时流行的醉吟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此外,他还特地定做了一双铁屐,手提沉重的长刀,时刻不忘文武兼备的重要性。这引起了中山家主人忠能卿的注意,并恳请他留下当差。对于这份知遇之恩,河内介至今心存感激。

“其实,我并非要在服饰店订制服饰。”

年过四旬的河内介仍保留着一份纯真,一说点什么脸就红。或许,他觉得自己的态度有些过激,于是便将声音放缓,略施一礼。

“服饰都已经做好了。”

“那……那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有呀!”

说到这里,河内介突然双手抱拳,在莲月尼姑面前低下头来。都知道他的顶髻长、刀长,今日一看没想到他的手也是惊人地又大又长。

“购置这套服饰的费用,让我给花光了。”

“您说什么……三长老师?”

“按理说很快就可以筹到钱,但是到今天也没能解决。如果您信得过我田中河内介的话,请帮我跟店主说一声,让他们相信我河内介的人品,请他们先把做好的衣服一件不落地送过来。”

听到这儿,莲月尼姑能够猜到大致是怎么回事了。但是,他为什么要挪用别人的钱呢?恐怕是在主家出了什么差错,才使本应可以筹到的钱无法筹齐,而现在却束手无策了。

“三长老师,您太见外了!”

“您说什么?”

“您一定是想:假如有人打探事情的真相,由于事关主家的名誉,我是决不会将它散布出去的。不愧是河内介老师,令人尊敬。不过,尽管我这尼姑内心对您充满了钦佩,可您这么做还是太见外了。增荣去世前,不是将身后的事情托付给我了吗?”

“师傅难道不答应吗?”

“我没说不答应。只是不知道如何对人家解释清楚罢了。如果只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话,您可以直接去找店主,为什么还要委托我呢?难道您想让我向佛祖和世人违心地撒谎,说您把钱都用光了?这种谎言会影响到您孩子的将来的。如果想让我去传话,您至少应该跟我坦白事情的真相呀。”

“我不能这么做。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

“那么,请恕我爱莫能助。”

“是吗?”

田中河内介低头轻声应道。然后,慢慢腾腾地站了起来。

“您真是太倔了。明明是有隐情嘛。这样一来,中山家的家臣们……总之,这件事和别的不一样。如果被人误解,就会传出三长老师盗用主人家的钱之类的谣言。您自己姑且不论,今后很有可能会对即将自立的增荣的遗孤造成伤害。为此,您真的就不能跟我说实话吗?”

听到莲月尼姑的话,站在门口的河内介手握顶髻,漠然地仰望天空。

身居从六品的他虽俸禄微薄,但作为中山大纳言家的家臣,却已下定决心,决不说出主人的秘密。

正因如此,莲月尼姑就更不能坐视不理。作为清廉忠实的勤皇之士,田中河内介的名字在公家及儒者之间广为人知。因此,决不能因为钱的问题使他招致莫须有的误解。

其实,即使河内介不这么固执,就置装费这么点事情,只要莲月尼姑跟老板娘说一下就行了。

“您在想什么?三长老师花光了主人的钱……这种事情即使说出去,阿弥陀佛……也不会相信的。对了,如果服装店的老板娘把我说的话转告给她丈夫时,被伙计或学徒听见了,那又如何是好?三长老师,说谎仅仅是权宜之策,但是您能再对我多说一点儿吗?”

河内介向后退了半步。此时此刻,他心里一定有什么话要说。然而,他再也没有向后退,而是猛地站在了原地。

“非常感谢您的关心。但是,不能说就是不能说。打扰了!不好意思。”

“哎,请等一下……”

但是,此时河内介已经弯下腰穿过了朝阳照射下的小院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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