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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专门搭建的医帐中,大大的浴桶里冒着青烟,散发着浓郁的药味。

黎琛守在一边,俊美的脸上满是疲惫,看到走进来的两个人,他终于露出笑容。“颖儿,你醒了?”拉过妹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一番,还好,至少有一个醒了。

“哥哥,让你担心了。”握住他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示意他放心。她虽然内伤严重,但还没到起不来的地步,休养一段时间就好了。“我来看看父亲。”放开他的手,走到药桶边上。

黎础泡在汤药之中,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活人的气息。执起他的手腕,细细的把脉,霏霏的眉渐渐皱起。药物已经在体内了,可为什么还没有一点起色?

“颜儿,现在只能靠伯父自己的意志了,希望他还保持着感知。”只要有知觉,就有求生的欲望,想求生,意志力自然会更加坚强,才有活下来的希望。

这些道理她当然也很明白,凑在黎础的耳边,她轻声的道:“父亲大人,你还没有听到女儿叫过你一声‘爹爹’,你舍得离开吗?快点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过来,以后我都叫你‘爹爹’,好不好?爹?”

听到她的轻语,黎琛也道:“父王,你不是一直都很想听到颖儿叫你‘爹’吗?现在她在叫你,你听到了吗?快点醒来吧,我们都很想你,你不要丢下我们!”

儿女的声音一遍一遍的响在黎础的耳边,但是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颜儿,大哥,先吃点东西吧,你们都几天没有吃过东西了。”白君澈劝道,门外莲衣端着一小锅米粥正好走了进来。

直到天黑,兄妹俩都守在黎础身边没有离开。直到天黑,他们的呼唤也没能唤醒药水中的人。

霏霏的心里越来越没底,似乎觉得自己有某种重要的东西即将要失去了…为什么?明明已经服用了月光魂草啊,为什么他的脸色却是越来越接近死灰呢?

“澈,为什么我觉得爹爹的脸色越来越差了?”

白君澈和黎琛仔细看了看黎础的脸,也都皱起眉,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什么用了奇药,还会是这个样子。很快,他们照着她的话给黎础擦干身上的药水,把他抱到一旁的软榻上换了干净的衣裳。

银针扎到他的身上,霏霏一边下针一边关注着父亲的脸色。半个时辰后,撤下银针,还是没有任何好转…

已经是亥时了,黎础的脸色已经蒙上了一层死灰。奇药没能带给他们奇迹,白君澈和沐芷汀两个当世的神医心里都异常沉重。因为照目前的状况来看,黎础是撑不过今晚的…

黎琛看着父亲心里悲痛不已,该做的都做了,要是还救不了父亲,他一定要保护好家人,尤其是颖儿。他可以想象,她肯定已经知道了那些事,以她的性格,绝不会那么容易放过设计害死父亲的人!

给父亲一遍一遍的施针把脉,霏霏的心也越来越沉,脑中使劲的回想着前世今生自己所知道的所有能救人的方法。忽然,多年前看过的一页书纸跳进了脑海,云锁归魂阵!目光在帐子里扫视了一圈,现在这里只有他们四个师兄妹、哥哥和澈。为了夺回父亲的性命,她只能试试这个阵法了。

“大师兄,把医帐周围方圆一里内的人都撤走;二师兄,帮我摆一个阵——云锁归魂阵。”

夏侯朗还没答应,莫宇锋就惊叫起来:“云锁归魂阵?小师妹,你疯了!”云锁归魂,他们都只在书上看到过,而且师傅曾说过,这个阵法虽然简单,不到万不得已是绝不能用的。因为阵法中锁魂,必然也要夺魂!也就是说,想用这个阵来救人,那就是要以命易命!

“二师兄,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我一定要救我爹!”霏霏语气坚定,就算拿命换她也要救!而且她不一定就会丢了命…

“不行!我不会帮你摆阵的!”莫宇锋认真道,“黎琛,白君澈,管好她!不能让她摆这个阵!”

白君澈不解的看着他:“莫兄,为何不能摆这个阵?”其他几人也看着他,等着听答案。

莫宇锋正要开口,霏霏抢先道:“你要是不让我救我爹,我会恨你一辈子!”

他一阵郁闷,他是为了她着想啊,相信在场所有人,包括黎础都一定不会希望她拿自己的命去换的!要是他帮了她,只怕这里的所有人都要恨他一辈子了…“霏霏,黎世伯那么疼你,相信他也一定不会希望你拿自己的命去救他…”

这下众人算是明白了,这个阵不是那么容易摆的。白君澈赶忙拦着她:“颜儿,你说我自私也好,恨我一辈子也好,比起伯父,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绝不允许你拿自己的命去救人!”说完,他看向榻上的黎础,“伯父,请你原谅我,但是我想你也会赞同我的选择。”

黎琛神色沉重,幽幽的看着父亲叹气:“颖儿,我也赞同君澈的意见。父王不会希望你拿自己去换他的…”

所有人都持反对意见,霏霏缓缓道:“师傅说过,我的命格奇特,能做到常人不能做到的事。二师兄,还记得你从来都算不到我的事吗?我敢摆阵是因为有把握,我是不会死的,请你们都相信我!”连五味子都测不到她的未来,命运由她自己掌握,她不相信,上天要她重生一次,就是为了要让她死在异世。

想到他们都测算不到她的命运,莫宇锋沉默了,师傅的确说过,小师妹是他七十年来见到的唯一一个变数。或许她真的可以创造出奇迹…“你真的有把握?”

“是。”有月光魂草在体内,配上阵法,她有这个把握救回黎础;只是对于自己,她不知道会有几分希望…

她肯定的回答听不出一丝虚假,几人都犹豫了。如果有这个机会能救回黎础却不去尝试,他们也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黎琛:“颖儿,你保证自己不会有事?”坚定的点头。

许久,白君澈道:“颜儿,我要你发誓,生生世世都不会离开我!要是你敢食言,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你,把你牢牢的绑在我身边!”她说有把握,他就应该要相信她,不是吗?他一直都相信她的能力。

霏霏轻轻的对他笑了,这个男人总是愿意相信她,什么都顺着她,要是他知道自己说了假话,是不是真的要上天入地找到自己呢…忍住心里的感动,她抱住他,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我发誓!”就算她真的死的,也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看到他们俩的亲密样,沐芷汀掩嘴笑道:“小丫头,这么多人看着也不害臊!”一句话,缓解了紧张沉闷的气氛,其他人也呵呵的笑起来。

很快,医帐周围的人和物都被撤空,帐子里软榻被铺在地上,黎础静静的躺在榻上。他的四周,是几条棉线和木桩围成的五星图,五星的线条上点着一盏盏长明灯,只要能持续到清晨灯不灭,那么就撑过去了。

抱着凤凰琴,霏霏坐在他的身边;其他人则都退到了一里之外。就算白君澈他们再担心,也只能在帐外静静的等待。

琴音悠悠响起,她弹的是《招魂》。曲音悲戚哀婉,却又带着万分的期望。

“爹爹,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能听得到,有些话我还是想要告诉你。其实我不是你真正的女儿,我只是一抹来自异世的魂魄。十四年前,当我醒来的时候,就成了你的女儿,我想你真正的女儿已经不在了。我的前世,父母去世得太早,但是我记得爹地很爱我的。所以这么多年来,我都没有当你是我的父亲,对你的牵挂我以为只是因为身体里的血缘作祟,可是现在我知道不是;不知不觉的,我心里已经把你当成了真正的父亲。就算是我自私,我不想你去陪宝宝,爹爹,不要离开颖儿,我现在只有你这么一个父亲了,不要再丢下我…”

前世今生的记忆都浮出脑海,低语声说到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那一夜,静得没有一丝虫鸣。那一夜,整个军营的人都听到黎颖郡主弹奏的悲鸣琴曲。

时间悄悄流逝。忽然一阵风猛烈的吹进帐中,五星上摆着的灯火被吹熄了数盏。霏霏心里一紧,一掌将卷起的门帘打下去,可惜还亮着的长明灯只剩下了她周围的寥寥几盏。手指拨动琴弦的动作不停,秀眉紧紧蹙着。

帐外的人想要去固定好门帐,莫宇锋却拦住了他们,他们一过去,阵法就被破坏了,让霏霏自己去解决,或许还有一线希望。

又一阵风吹进帐中,燃着的灯只剩下了两盏。这是天意吗?天意要亡她的父亲?心里升起强烈的愤怒,她拿自己的命去换都不给机会吗?琴声变得悲愤,怒气在曲音中响彻云霄。她将全身的功力都凝聚在了琴上,凤凰琴配上她强劲的内力,小小的帐篷又如何支撑得住?“哄”的巨响,瞬间便炸成了碎片。外面的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五星的线阵中央,躺着的男人和弹琴的少女。

少女运用着内劲控制着两盏灯火,小心地保护着灯不熄灭。但是天似乎不想让她救回父亲…又一盏灯灭了…

霏霏忙拉住黎础的手腕探他的脉搏,然后她怔住了,半晌没有动作。

白君澈等人忙到她身边给黎础探脉。已经没有了…连之前能感觉到的那一点点微弱的气息都没有了。“颜儿…”“霏霏…”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她,她可是抱着很大的希望来摆这个云锁归魂阵的。

没等他们说出安慰的话,少女疯狂的大笑声响起。她站起来指着天空冷笑:“老天爷,把我的父亲还给我!我的重生不是来感受死亡的!你要是敢夺走我在乎的人,我就让这个天下大乱!人人都指天、骂天、恨天!我要你永世被人诅咒!永世不得安宁!”

狂妄的话语招来了一声轰雷和几道闪电。电光打在她周围不远处的几棵树上,树干断成两截,倒在了五星线阵的四周,却奇迹般的没有伤到他们任何一人。

“哼!有本事你就劈死我!否则你就准备好永世被人唾骂不得翻身吧!”少女冷冷的望着天空,冷冷的看着空中的乌云翻滚得更为厉害,但是却没有雷声再响起,也没有闪电再劈下。

仿佛过了半个世纪那么久,乌云开始慢慢散去,夜空中银月又露出了脸蛋。

地上,最后一盏熄灭的灯火不知怎么又燃起了一点小小的火焰。橘色的焰火在灯芯上跳跃,越跳越亮…此时,远处响起了一声鸡啼,天亮了。

沐芷汀的手指在黎础的脉搏上探了探,惊喜的叫道:“有脉象了!”

众人都露出惊喜的神情,奇迹,这是无法解释的奇迹!是月光魂草的功效?还是云锁归魂阵的作用?或者是上天惧怕了少女的威胁?

霏霏也微微的一笑,口中的鲜血猛地喷涌而出,随即人也倒了下去。

“颜儿!”“颖儿!”“霏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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