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珏站在她身旁,双眼满是心疼地望着她垂在身前的双手,“疼不疼?”
任乃意为他突如其来的话感到一丝纳闷,后来见他望着自己的手,便明白了过来,于是淡淡道:“习惯了。”
两个人走到饭堂外的水井前洗手洗脸,宇文珏望着她红肿又伤痕一片的双手,觉得格外的粗目惊心。他不由自主地拉过她的手腕,从衣袖中取出丝帕沾上水,轻柔地为她擦拭着手上的污浊。
任乃意下意识地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却被宇文珏牢牢地抓着,她心中忽然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因为她竟然却一点也不排斥这个男人如此放肆的举动。
这一点,让任乃意觉得格外的不理解。
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仿佛生怕碰到了自己的伤口,显得格外的小心翼翼。
其实,这些伤患对于如今的任乃意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经过了这么多天的非人训练,任乃意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曾受伤,每日都是旧的伤口刚刚结疤又开始有新的伤口出现。疼痛早已经成为了任乃意如今的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她渐渐对于疼痛麻木,又或者是因为实在太过疼痛,所以她渐渐变得冷漠,因为只有这样,其他的人才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欺负她,也不会因为她是女人而轻视她。
在食人岛,每个人都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被人杀,要么杀人。任乃意不想要成为被杀的那一个,所以她必须沉默地承受这一切。
将自己的本性小心的掩藏起来,同时也将自己的痛楚和弱点一起掩藏,只有这样,她才能自保,然后寻找机会逃出食人岛。
所以,她不习惯突然间有人竟然比她自己还要怜惜和爱护自己。任乃意望着宇文珏俊美的侧脸,一时间竟然看得出了神。
这个人她明明是不认识的,可是为什么她却觉得这个男人是如此的熟悉,而且,为什么待在他身旁的时候,她的心会如此的平和安静。
宇文珏为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伤口,转头便看到任乃意一脸奇怪地打量着自己。他朝着任乃意妖孽一笑,“怎么了?我是不是很好看?”
任乃意顿时抽回手,转头带着他走进饭堂,“你想吃什么,自己去取。”
宇文珏取了一些清淡简单的食物,走到任乃意的对面坐下,然后将盘中唯一的一只肉包递到她的面前。谁知却被任乃意推了回来。
他有些奇怪地望着她道:“怎么了?你方才消耗了许多体力,必须要多吃一点。”
任乃意一边喝着白粥,一边淡淡地开口道:“我不沾荤腥的。”
宇文珏一听这话,微微蹙眉,“为什么?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
“我只吃素。”任乃意简单明了地解释着原因。
“什么时候开始的?你这么瘦再吃素,你的身子还要不要了?这么折磨人的训练你如何吃得消?”宇文珏心中微微有些不满,这女人也太不懂得疼惜自己了。
任乃意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这男人这是生得哪门子的气。为了一个肉包,至于吗?
她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于是破天荒地对着他解释道:“食斋而祈福。”
宇文珏心中一动,这是(闺房记乐)中的话。他还记得,不久前自己还问过她,若是有一日他也病了,她会不会也替自己食斋祈福。
没想到她真的做到了。他又想起他中毒的那几日,她也是如此刻这般,荤腥不沾,那时候他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的病才会如此。
原来……她是为了要给自己祈福。哪怕她已经被迫忘记了自己,哪怕她此刻对着自己,看起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可是,她却记得坚持食斋来为自己祈祷,她的记忆之中,一定还存在着对于自己的记忆,只要他够耐心,宇文珏相信,总有一日,这个小女人会再次将他想起来。
宇文珏却忽然间开心地想要紧紧地拥抱她,想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之中。
她是让他无法不用自己的全部生命来宠爱的可爱小妖精啊!
就在这时,有一个瘦小的黑衣人走到任乃意和宇文珏的面前,低头对着任乃意道:“岛主找你。”
任乃意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着宇文珏道:“你先回营帐吧,一个时辰之后还要训练。”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饭堂,往西南边的一处营帐中走去。
她走进营帐之中,看到黑衣人戴着一只银色的面具坐在软榻上,抬头淡淡地望着任乃意,“你竟然私自救了一个靖人?”
任乃意下意识地讨厌他,双眸盯着他面前的一只茶杯,淡然道:“是。”
黑衣人倏然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一把掐住她的咽喉,“你不知道食人岛的规矩吗?你竟然敢瞒着我私自带人进来?”
任乃意冷冷地睨他一眼,轻哼了一声,“这不正是你所期望的吗?否则,我怎么可能如此顺利地将他带进来?”
黑衣人沉默地望着面前的任乃意,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道:“你觉得那个宇文珏怎么样?”
任乃意轻轻蹙眉,“你说的是我带来的那个靖人?他叫宇文珏?”
黑衣人深望了她一眼,然后点头道:“没错。”
任乃意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想要我做什么?”
“让他与你一起训练,我要用他。”
“他不会听你的,而且他的手下还在你的手中,他不会就范。”任乃意下意识地答道。
“我不需要他听我的,他听你的就可以。”黑衣人望着她,答道。
又是一日累死人的训练,任乃意回到营帐的时候,宇文珏已经准备好了晚膳,看到她进来,便笑着道:“饿坏了吧,过来用膳吧。”
任乃意轻轻摇了摇头,“我很累,不想吃了。”她说着,就走到角落里的屏风后面,开始简单地替自己梳洗起来。
任乃意坐在高长的水桶之中,她累得趴在木桶的边沿,原本只是想要小眯一会儿,谁知眼睛一闭上,阵阵倦意就这样侵袭上来,不一会儿,她就坐在木桶之中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