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打量之际,李林走上前来,面无表情地道:“已经到了,贾大人在堂前等着,姑娘快进去吧。”说着,竟走到黛玉跟前,伸手来扯黛玉。
雪雁大惊,忙伸手来拦,口中道:“我们姑娘是大家闺秀,差大哥放尊重些,怎么拉拉扯扯起来?”
李林闻言大怒,冷笑道:“竟敢在我跟前摆谱,我偏要拉扯。”
话犹未了,李明佑早走到他跟前,伸手“啪”地扇了他一巴掌,冷笑道:“不知规矩的东西,你敢再动手,信不信小爷将你的手砍了?”
他出手迅速,李林被打蒙了,又见李明佑浑身泛出一丝清寒,虽然穿着常服,却自有一丝凌人的气魄,一时之间竟不敢说什么,只是冷笑道:“这会子且由着你嘴硬,待进了衙门,可有得你们哭的。”
黛玉瞥他一眼,淡淡笑道:“不必逞口舌之利,待会儿一切自有分晓。”
李林冷笑不已,心想果真是无知者无畏,且由着他们嚣张片刻,待进去后自己再落井下石不迟。
李林这般想着,便不愿耽搁时间,向黛玉冷冷道:“跟着我来吧。”
黛玉丝毫不惧,转头向水溶、李明佑道:“已经到了,我自己进去就行,请两位在此等候。”
水溶、李明佑虽然不愿意,但并没有违逆黛玉,都点头应了,目送黛玉离去。
一行人进了衙门,众衙役手持杀威棍,罗列两旁砸地如雷。
一时师爷晃悠了出来,口喊升堂,而后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男子穿着枣红官服坐在了堂上,一拍惊堂木,一本正经喝道:“堂下何人,递报上来!”
黛玉盈盈而立,从容抬首,一瞥之下,虽然时隔多年,却依旧认出,堂上之人的眉眼,依稀正是贾雨村。
黛玉便淡笑道:“我父亲名讳林如海,这名字,贾老师应该记得吧?一别经年,贾老师别来无恙?”
贾雨村看她两眼,因她如今已经有十五六岁,又戴了面纱,自是认不出她的模样,但根据贾府传来的消息,却是知道她正是林府的小姐,当年自己的学生。
贾雨村压住心中的思量,板着脸道:“什么老师?本官可不记得什么时候收了你这个学生。”
黛玉听他不肯相认,心中不免诧异,却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打转,只淡淡笑道:“贾大人既不肯相认,我无话好说。”
贾雨村喝道:“你说的话,本官听不懂,你休想与本官攀关系,既来了这堂上,见了本官,还不跪下行礼?”
黛玉淡淡道:“我若是戴罪之身,自是会下跪,但此刻我问心无愧,只愿站着回话。”言罢,微微低头,向贾雨村盈盈福身,优雅而有礼。
贾雨村听了她的话,不免有些气恼,加上心中早打定主意,要按照薛宝钗的意思行事,当下皱眉道:“好大的胆子,竟是要坏衙门的规矩吗?”
贾雨村此人,功名之心甚重,虽然与黛玉有过师徒之分,当年林如海也百般厚待,但林家既已经没落,他自是不看在眼里。
对于荣国府,贾雨村一直是依附的,所以,在荣国府的薛二奶奶派人来传讯,说是要对付黛玉时,贾雨村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老奸巨猾如他,很是清楚在风浪面前,自己应该如何行事。
在他心中,荣国府,不但是八侯之一,还出了一位娘娘。这样的势力地位,足以让自己依附一辈子。
相比之下,当年与黛玉稀薄的师徒情分,实在算不了什么。
在接到贾府的消息后,第一时间就派出衙役,到黛玉的住处抓人,自然是因为,贾雨村早已经立定了主意,要全力助那位薛二奶奶达成心愿。
此刻面对黛玉,贾雨村不但不愿相认,反而还很反感黛玉提起往事,故而冷言冷语相对,全因为,黛玉在其心中的地位,尚不及一个陌生人。
虽然天气冷,却不乏好事之徒,自升了堂,外面陆陆续续来了不少围观之人,一派热闹景象。
贾雨村看也不看外面的人,只盯着盈盈而立的黛玉,冷冷道:“本官说话从来不说第二遍,你竟还不取了面纱,还不跪下吗?”他说完,便朝立在一旁的师爷使眼色。
那师爷是个好色的,见黛玉走进堂来,虽然蒙着面纱,但通身的气派却是别致无匹,早就有些心痒,此刻见了贾雨村的眼色,不由正中下怀,立刻凑到黛玉跟前,假装正经道:“姑娘这般固执,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言罢,竟伸出手来,要推黛玉跪下。
雪雁大惊,忙侧身拦住,那师爷没得手,心中自是不满,伸手推开雪雁,想要继续拉扯黛玉。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从堂外传来,冷峻得仿佛冰雪一般:“你敢碰林姑娘一下,今日,定要让你用手臂来偿!”
冰冷的声音传进那师爷耳中,并不算如何嘹亮,但言语中的坚决断然,却是让师爷身子一僵,竟不敢有所动作。
雪雁被那师爷推得一个踉跄,正在气恼之际,此刻听到堂外有人呼喝,正是李明佑,不由立刻转恼为喜,有这个人在,黛玉今日必定不会吃亏的。
黛玉那边,虽然有言在先,不愿让李明佑、水溶插手,但李明佑既开了口,黛玉也没法子,只能领了他的好意。
贾雨村为突然传进来的冰寒的声音震慑住,失了片刻神,方才恢复过来,朝堂外喝道:“竟敢在衙门撒野,好大的胆子!”顿了一顿,冷冷道:“本官大人不记小人过,先饶你一回,若是再出声,休怪本官不客气!”
并非他气量大,不过是因堂外有人围观,加上大事要紧,贾雨村自是不愿节外生枝,这才退了一步,息事宁人。
他肯退让,别人却是不肯的。
李明佑连声冷笑,伸手推开守门的衙役,一个箭步进了堂,声音中颇有些桀骜不驯:“好大的官威,我偏要出声,倒要看看你能怎么不客气!”
贾雨村听到有人竟然敢如此挑战自己的官威,心中不由大怒,抬头看时,见一个身穿紫色衣衫的男子长身而立,眉眼间有几分厉色,衣饰虽然富贵,却极寻常,看起来并无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