杠头看着他俩,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柔和多了。
风野拉着阿紫才走出去没多远,就停下脚,扭头冲旁边小林子喝道:“出来吧。”
阿紫也看过去,“谁呀,有话出来说,有仇出来报就是。”
一人缓缓走了出来,“陛下,是小民。”
阿紫一看,有印象,那人帮隐卫在船下合击想混上船的倭寇来着。
“这么早就跟上了,是不是一直在外面盯着?有什么事就说吧。”
那人看了看阿紫,“小民想投诚。”
阿紫装不懂,“岛上的人都招安了,难道你不知道?”
那人却摇头,“小民是刘义带上岛的,原本是海陵王的门人。”
阿紫垂眸想了想,才又抬起眼:“这岛上还有你们的人,你就不怕……被报复?难道没有家人在海陵王手上?”
那人沉默了一下,才道:“小民只有一幼妹,却被大少爷强纳为妾,两年前死于难产。”
“所以你想替妹报仇?”阿紫平淡地看着他。
“不尽然。”那人直视着阿紫,“小民觉得陛下是个好皇帝,亦觉得他命数已尽。”
阿紫向他跟前走了几步,“所以你帮着除去那两名倭寇?”
那人不躲不闪,迎着阿紫的目光,坦然承受着她的打量。“小民叫全然,今年二十八岁,五岁开蒙,六岁习武,十三岁家遭横难,不得已带着才五岁的小妹投奔了海陵王。”
“十三岁就能做门人,看来你确有些能耐。”阿紫点点头。
那人顿了一下,“小民的父亲善看风水,小民虽不喜学,但皮毛还略懂些,海陵王……无真龙之命。”
阿紫盯盯地看了他一会儿,见他始终目光坦然,才点点头,“证据是必须有的。另外,岛上还有多少你们的人?”
“小民觉得还不易打草惊蛇。”
阿紫眼底划过一抹笑意,“看来你已有腹稿,你找机会去见见柳大人吧。”
“是,陛下。”全然这才释然地松了口气,“小民还怕陛下……”
“怕我疑心你不是真心?”阿紫一笑,“就算如此,又如何?你若为海陵王假意变节投诚,朕不过是对他又多了一层的了解罢了。”
“原来陛下并不是真信小民?”全然微有些失落。
“谈不上信不信。”阿紫摇头,“若朕只听你片面之词便引为知己,那朕也活不到现在了。换成是你,你会这样吗?让朕看到你的诚意,而不只是嘴上的。”
全然这回真心地笑了出来,“陛下的坦言却令全然佩服呢。请陛下拭目以待。”
“好。”阿紫点点头,转身走了。
风野都没多看他一眼,亦跟着走了,只是走在阿紫的后面,将她完全挡在身前。
全然默默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了。这样的陛下,才值得效忠不是吗?能得到不只一个男人的性命相护,又深谙得民心者得天下,这样的女子当真是世间少有。
来到灵棚,五具棺材已经停放好了,看样子都是老人家给自己准备的存货,都贡献了出来。守灵的一见阿紫这么早就现了身,自然是无比的感动,那五家更觉得一切都值了。
阿紫很郑重地一一上过香,关切地询问大家休息得如何,不可太伤了身。
不多时,送早饭的来了,阿紫又跟着大家一起,喝着粥,咬着馒头,就着咸菜丝填饱了肚子。
有人来报信,说芷娘今日凌晨产下一子,母子平安。这消息让大家精神一振,有死便有生,这就是生命的轮回,延续。
阿紫听了也面露悦色,跟着送信的人去看芷娘。
来到大胖家,闾丘归一脸倦色地正喝着粥。
“一宿没睡?”阿紫看了看他眼底的红丝,有些心疼。
“还好,眯了一会儿的。”闾丘归不忍她担心,安慰道。
“没事了吧?去小旭那儿睡上一会儿。”阿紫帮他剥了个鸡蛋,递了过去。
“嗯,还好。产妇底子不错,虽然是剖腹产,恢复好了的话,三四年后还是可以再要孩子的,不过还应小心胎位的问题。”
虽然当了爹,有了儿子,但大胖一听还有机会当爹,立即乐得跟什么似的,连连谢着闾丘归。
闾丘归又交行了一些注意事项,等到阿紫看过产妇出来后,才跟着回去了。
当天下午,阿紫他们就回到了船上。主要是船上也需要补充给养了,而且福州那边也不能拖久了。
小旭没跟着,岛上的事还有一大堆,他暂时也走不得。
天未全黑之时,战舰停到海安镇外,码头上居然有州兵把守着。
顾康摆足架子喊了几嗓子,一个把总屁颠地跟了上来。一番吆五喝六后,把总晕头转向地走了。
阿紫坐在驾驶舱里,自然看到了,轻笑一声:“这家伙倒是个当官的料儿,这官威抖得不错。”
老万小意地看了她脸上的表情后才放松地说:“没办法,要是咱先装孙子,那就得看人家摆大爷谱了。”
“说得也是。”阿紫点点头,“不知那安道释会是何反应。”
“呵呵,狗急跳墙呗。”老万皮笑肉不笑地说:“不知道因他一人,这福州的官员还能剩下几个。”
“你是说,这里面还有几个好的?”阿紫好好地看了他一眼。
“臣可不敢断言一个都没有,只是……”老万叹口气,“若不同流合污,生存也不易。但愿还有能忍辱负重的。”
阿紫沉吟了一下,“老万,有话直说,朕自认还能听得进谰言。”
老万脸皮一紧,连忙单膝倒地正色道:“陛下误会臣的意思了,臣只是……只是有感而发。当初因沧州原统领一事,累及沧州水师十下六七,其中也有被牵连的……臣是见陛下是宽厚之君,才才……”
“被牵连的是谁?”阿紫亦正色地问道。
老万老脸顿时涨紫,“是臣的小舅子,他本也是个老船头。当初陛下还为长公主时,被框出水师,后知是长公主的船……并未靠上去,惹得拓拔家世子大动肝火,被刀架颈下……被逼无奈只得迎上去。不过他知这事若真成了,自己便是大虞的罪人,所以使了个险招,将那拓拔世子惯下水,以为可以阻止,谁知那世子也是命薄竟被船碰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