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溶,水溶,你以为一招苦肉计就能把我宇文祯打入地狱中么。
未免也太小瞧我了。
我会让你知道,你押错了筹码。
烛影跳动,如豆。
昏迷了两个日夜之后,水溶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眸色仍是如旧沉静,只是眉峰不易察觉的蹙了一下。
耳边一片欢声:“王爷醒了,王爷醒了。快,派人进宫禀告皇上!”
趁着这个空当,欧阳绝给他拔掉最后一根银针,在他耳边低低的道:“王爷,高明啊!”
水溶将苍白的唇轻轻一勾,深瞳清冷,声音却更加冷冽:“宫里派的人,打赏了,好好送他们回去。”
“是。”
宫里的人留在府里,多少是有些不便。祁寒自然明白,答应着,自去着人办理。
“溶儿!”太妃由两个婢女搀扶着进来,见水溶醒来,一颗心方归了位,却又拉着水溶落泪不止:“你可吓死母妃了。”
水溶微微笑了笑,蓄了下力气,便欠身:“令母妃担心了,是儿子不孝。”
“现在如何,可好些了么?”太妃仍是十分紧张。
水溶口中的没事可信度太低,他是个刮骨断筋都不会皱下眉的人,他自己也知道,抬了抬眼皮,示意欧阳绝。欧阳绝忙上前一步:“太妃莫要担心,有我呢,王爷的伤虽然凶险,却已经度过去了,只要好生调养,短时间内不骑马不运动真气,只要不使金创复裂,便可无事。”
太妃一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然后向水溶道:“你可听见了,好生养着,哪里也不许去。欧阳你替我看着他。”
欧阳绝冲水溶挤眉弄眼了一下,十分郑重其事道:“太妃放心,我一定替您看紧了王爷。”
太妃这里又嘱咐了几句,方在水溶再三催促下,回房休息。
这里,水溶便道:“这几日,情形如何。”
“太子禁足东宫,魏王退出户部,连皇城卫都卸了。王爷一箭双雕,妙极。”欧阳绝道:“我看皇上说不准会将皇城卫交给王爷!”
水溶轻勾了勾唇角,哂然,事情哪里有这么容易,却就听见外面有说话声,然后祁寒走了进来,神情有些犹豫。
“说话!”水溶看都不用看,冷冷道。
“王爷……”祁寒思量着缓缓道:“刚才得到消息,今日夜里,城门关了之后,在全城搜捕宫中的逃奴,动静很大。”最后,却又咽住。
“你该做的是据实以报,本王自有判断。”水溶阖眸,手指轻轻揉着太阳穴。
“是。”祁寒无法,只好道:“王爷,这场逃奴风波,其实是有备而来,根据咱们得到的消息,恐怕是冲着林姑娘的宅邸去的。”
水溶豁的开眸,眸中寒芒潋滟,抬了抬将祁寒后面的话堵住,嘴角微抿,然后积蓄了一下力气,便起身下床。身体有些踉跄,扶了扶榻沿才算站住。
祁寒和欧阳绝大惊:“王爷,不可!”
水溶草草的检查了一下伤口,便顺手拽过外衣套上:“祁寒,点上人,本王要去一趟。”
欧阳绝有些怒道:“金创若裂,便是性命之忧。”
“知道!”水溶音容沉静如冰,头也不抬的束好衣服,就着冷水激了激面,擦干,拿上佩剑。
“那你还去!”欧阳绝暴跳着要阻止:“不行!”
水溶神色冷然,剑柄一斜,正击在欧阳绝的胸口,迫的他不得不后退两步。灯火之下,清隽的面容仍是一脸苍白,薄唇微动,只有一个字,冷静却坚定:“走!”
掉头,走入沉邃的夜色之中。
夜已经深沉,漩涡涌流无声聚积,酝酿着一场泼天风暴。
灯烛,摇曳出一片朦胧轻柔的影。
黛玉执笔,在铺开的雪浪纸上渲染山水,心无旁骛的勾勒着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景象,不知为何,心思忽然一摇,一团墨落在了纸上,将整幅画都毁了。
黛玉怔了怔,看着那团墨迹,遗憾的叹了声,却也就没了心情,索性将笔搁下,发愣。
这几日总是心神不定,本想写写字,作作画,好凝神静气,谁想还是不能。
不禁轻轻的叹了口气。
紫鹃端了宵夜进来:“姑娘,有血燕窝炖了汤,加了点子雪花洋糖,要不要用一点。”
黛玉闷闷的道:“也罢了,搁那儿吧。”
紫鹃看出黛玉情绪不高,正想说点什么给她开解,外面的巷道里忽然有脚步声响起,这声响越来越大,接着就是一阵瓢泼惊雷的敲门声。
尽管隔了许远,听起来仍令人肉跳心惊。
黛玉蹙眉道:“出什么事了。”
一个婆子惊慌失措的跑来,在院子外头就喊:“姑娘,不好了,来了好多官兵,要主子出去问话呢。”
黛玉心口微微一紧,难道预感真的有这么准了,小手轻轻的曲握了一下,却还是深吸一口气,稳稳的起身,缓缓走出房门,扫一眼外头廊下那些有些惊慌失措的婆子媳妇丫鬟,平静的道:“都不必紧张。等我去看看。”
她接过雪雁递过来的风帽面纱,戴好,扶着紫鹃向外去,素衣浅裳,水蓝色的风帽,若风袅清荷一般,盈盈然然。
二门外,云姨娘正和人急切的解释什么,却显得独力难支。黛玉蹙眉道:“姨娘,出了什么事。”
云姨娘连忙过来脸色有些慌:“姑娘,这些官爷要抄查咱们家,要见姑娘。”
黛玉她的目光环视那些配着一色剑穗、执着火把的软甲兵丁,一个个如铁塔一般,除了严肃,从他们的脸上几乎看不到第二种表情,这断不是顺天府的官兵,心中亦有几分惊疑。云姨娘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以目示意,黛玉立刻明白她的意思,难道,真的是为了……捏着帕子的手轻轻一颤,她佯将声音平稳清脆:“姨娘慌什么,怎么说,爹爹也曾在朝中任职,也该见过些世面。既然要查,请朝廷的谕令来,也没什么不可以。随他们搜去,只是我那一间不可叫那些腌臜之人进去。”
说着转身,要走,想要争取时间,将人先换个地方,一个声音自外响起:“呵呵,林姑娘仍是这般俐齿伶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