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一笑,那笑容在暗中,亦是那般的明媚动人,不多时,便声息恬然。
水溶一直等她睡的沉了,方给她掩好被子,出来吩咐春纤好好照顾,一个人,再返雪莲池。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无尘并没有走,仍然在雪莲池畔。
他的手里握着一把匕首,刀锋对准的是自己的手腕。
而匕首却被人用两根手指夹住:“你果然知道如何催开雪莲。”
慕容无尘怔了怔:“你怎么知道的。”
“你那么笃定的说雪莲会在这一二日里开放,如你这样的人,是不会在玉儿面前打诳语的,你这么肯定,说明你心里已经有了底。”
慕容无尘眸中掠过一丝讶然道:“凭一句话,便能判断出来,你的心思当真无人可及,没错,催开雪莲,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
“血。”
“血?”
“是的,一杯热血。”慕容无尘道:“以热血浇灌,然后一二日之后,雪莲方开,这是家母告诉我的,到底准不准,我也不十分清楚。”
“原来如此。”水溶轻叹了一声:“你不肯告诉她,是怕她会受伤。”
“对,她为了你,什么都肯。”慕容无尘的语气里不无落寞。
“这件事,无须你来做。”水溶道。
“她不会知道。”
“但是我已经知道。”水溶道:“而且你本也没有决定这么做。”
“怎么说。”
“你在这里是等我,也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否则,你早就可以做到,根本不必等这么久。”
“没错,她不会愿意欠我,可我也不愿意她受伤。”慕容无尘摇了摇头:“你的分析判断力远远在世人之上,无尘佩服,这世上,大概没有人能够和你作对。”
“那你呢?”
“怎么说?”
“如果我没猜错,你是前燕皇室后裔。”水溶顿了顿。
“为何这么说。”慕容无尘嘴角牵动了一下,淡淡道:“就凭我的姓氏?”
“不止,复姓慕容,容貌极美,你们慕容世家的人,以容貌称著,这也罢了,隐居避世,而你守护的这个地方,便是慕容皇族的龙脉所在,我在密道里发现过慕容皇族的图腾,你的剑,是当年慕容皇族最引以为傲,也是江湖上失传已久的龙渊宝剑,这些够吗?”水溶道:“几十年前,梁末帝灭燕,未几亦亡,周复代梁,始有大周,其实,你和大周并无仇隙,可是,你与江氏皇族,却是不共戴天。”
慕容无尘沉默半晌:“你是个厉害的对手。可是,你认为我还有野心么。”
“不知道。”水溶道:“世上最难看穿的便是人心。”
慕容无尘道:“若说以前会有,可是现在,早已息了,我就想这一辈子守在这雪墓之内,让娘得终天年,可是没想到,却是这么难。”
“你将墓道毁尽机关,这个地方,早晚会被江湖门派踏平。”
“所以说,遇到她,是我命里的劫数。”慕容无尘道:“放心,我不会在这里留太久的,等你们离开,我也会带着人离开,这世上,不会再有人见到我。”
“这样很好。”
“这把匕首上抹了药,可以令流出来的血不会很快凝结。”慕容无尘终于转过身来,将匕首交给水溶:“好好待她。”
“不劳叮嘱。”水溶一笑,接过匕首。
慕容无尘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尖锐的刀锋抹过,滚烫的血,迅速的滴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雪层之上,表层的冰缓缓的销融。
慕容无尘说的没错,这匕首上的药粉能够令血不至于因为寒冷而凝住。
“灏之!”一声惊呼,黛玉快步而至,她亦猜到事情可能没那么简单,也想到水溶一定会来找慕容无尘,就是怕出意外,她才想要以柔情困住他,可是没想到却是如此。
看到那大片的热血落在冰层之上,然后迅速的渗入冰土之中,黛玉不禁泪下,声中带怨:“为何如此,你答应我的,要爱惜自己,你……”
“玉儿,没事,一点血而已。”水溶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黛玉咬了咬牙,忽然抬起手,就着水溶手里的匕首猛的在自己的手腕上也抹了一下,速度快的,水溶都没有来得及阻止,血已经滴了出来,心痛了一下道:“玉儿,你这是何苦……”
她和他的血,融在了一起。
“灏之,伤你如同伤我,都一样。”黛玉的声音里,却是决然。
水溶叹了口气,将匕首扔掉,然后伸手将黛玉拥在了怀里,俯身吻住她唇。
分不清是谁的泪落下,或者都有,滚烫的泪,滴滴的落下,在那朵晶莹剔透的雪莲之上碎开。
血泪相融的一瞬,雪莲的花苞缓缓的绽开,一点点的盛放,异样的清香,缓缓的荡开,圣洁如冰雪雕琢而成。
黛玉惊喜道:“灏之,雪莲……”
“我的雪莲仙子唤醒了它。”水溶深深的望着她。
黛玉轻轻摇头:“是我们。”
水溶笑了,紧紧的拥着她,黛玉将侧颊靠在他的胸口,回过头,望着那盛放的雪莲,清泪仍落,可是脸上漾起了醉人的笑。
泪,亦甜亦咸。
有了雪莲王,但配药还要有段时间,可是这已经不是问题,想来寒毒不久便可以解掉。心愿既然达成,水溶和黛玉很快决定告辞。
起行那日,马车已经在山脚下等候,水溶先一步将欧阳绝春纤等打发下山。
水溶静静步出雪墓深邃的甬道,然后,静静的立在绝巅之上,抬起头,却是一片无云的晴空,那蔚蓝是极其透澈,站在这里,似乎能触手及天。
旷朗的天地之间,遗世独立。他的眸色沉静,却并不焦灼,安然若静影沉璧。
要走,自然是要道别,他先出来,是要给他的玉儿时间,毕竟这雪墓中的人,也曾照顾了她半年之久,今日一别,可能再无相见之日,那慕容无尘说过,可能要到海外去。
他的玉儿,是极重感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