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心中一嗟。
旧日姐妹相见,自然是分外的亲热,说长道短,不觉暮色低垂,这北疆的昼日,本来也比南面短了许多。
此时水溶和赫连冲也“散步”回来了,黛玉探春不得不携手下车做别,却是仍然依依不舍,只好用相见有日互相安慰。
“今日一别,来日相见,便真的是敌了。北王,保重。”赫连冲抱拳道。
“本王不会手下留情的。”水溶淡淡一笑道。
“彼此彼此。”赫连冲压低声音道:“一切全凭北王。”
短暂一晤,方挥手作别,各自折向来的方向。
车中,黛玉望着水溶:“你们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们真的要开战?”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水溶手臂圈着她,语声低沉。
黛玉便也就默然下来,有些事,恐怕是免不了的。
水溶眯起的眸中越发显得深邃,从平云山到燕京,若是慢慢的行,要二日多才到。
等自己到了的时候,那位督军,应该已经到了才对。
他倒是很想知道,这位许督军,见不到自己,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着,一撂帘子:“宗越,吩咐下去,王妃不喜颠簸,缓些走。”
宗越早已见怪不怪,昂声利落答是,吩咐下去,于是一行人,果真以游山玩水的速度行走。
燕京城外的大军帐中,冷冽堪比外面的冰天雪地。
一来,没炭火,这当然是下马威之一,故意的。
裴兆等是呆惯了的,没什么,可是苦了那位远道而来的督军。这许倞鍪也不过是三十上下的人,虽然带兵,却是在南面,是以不像裴兆他们那般黝黑粗糙,眉眼虽然谈不上俊朗,但也有着利落分明的线条,笑眯眯的看似容易接近,却隐隐透着一股万事揣度的阴沉。
他久已知道这燕都的一干守将都不是容易对付的,可眼前的情形还是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在帐中坐了两个多时辰,没见到北静王,只觉得自膝盖往下都冻的麻木了,想要跺脚取暖,却又怕人嘲笑,毕竟他也是行伍出身,只好继续捱着。
比这帐子更冷的是人,对面坐的那位铁甲老虎杀气腾腾,脸色如铁,眼神如刀,在配上身后的那两行铁甲卫,看着都让人打个寒战。
若不是许倞鍪也算是刀锋上踩过来的人,撑着不肯倒架子,这番阵势早就好软了腿肚子。
帐中诸人,以面带不满者居多,个个挺的似刀尖子。唯一一个比较松快的人是魏子谦,他风度翩翩的坐在椅子上,不时呷口热热的茶汤,眉眼都带着笑:“许督军,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许倞鍪的鼻子里哼了一声,笑道:“王爷还真是好心情,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思陪王妃游山玩水。”
话未说完,只听就是一声刀刃出鞘的声音,转眸却见是裴兆在那里闲着无事将刀抽了出来,拿了块白帕子在那里一丝不苟的擦着:“唔,这刀许久没用,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开荤。”
雪亮的刀锋,若秋水剪寒,映的人睁不开眼,连带着帐中的寒意都再度加深,许倞鍪心中这个恨,却又无法,毕竟眼下,还是在对方的地盘是,就算自己带来了三千精兵,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杯水车薪。
那魏子谦的和和的开口:“许督军岂不闻,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此方为统军之度。”
许倞鍪只好佯堆起笑脸,附合。
正在这时,斥候匆匆而至:“裴将军,前方急报……”
裴兆豁然起身,声若洪钟:“报来!”
“赫连冲赫连沧率所部兵马,今早叩关,我守军猝不及防,嘉令、冀北、函谷,三关陷落。”
一句话,惊的帐中鸦雀无声。
许倞鍪便先跳起来:“事出紧急,还要王爷作速归来,若再耽搁下去,恐怕燕京也就不保……”
“此时断言,恐怕为时过早。”一个缓缓的声音不急不躁的响起在帐外,淡泊如水,深沉寒冽却又似冰。
许倞鍪后半截话生是被堵在喉咙里,没出的来。
水溶缓步入内,仍是那般从容,白衣如雪,风华绝世。
一袭白衣,曳起万千风华,墨瞳如静水流深,安然沉静。
他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起身相迎。
裴兆立刻起身,将正位让了出来,虽然甲胄在身却仍然行了礼:“王爷。”
无论刚才是剑拔弩张、横眉立目还是慵懒闲散,这个时候,却都自动收敛起,一个个将自己拔的如剑锋刀刃。
一个人,虽然一言不发,却已经在一群将率中将气氛驾驭自如,单是这一点,便令人心惊。
“免礼。”水溶淡声,敛衣从容坐定,最后才将目光落在了许倞鍪身上,略一欠身,笑容温雅如故:“国舅,千里迢迢,昼夜兼程而至,辛苦了。”
只是那笑容已经让许倞鍪背上无端的凉了一下,想起父亲临别前的叮嘱,便不得不把嚣张收起,拱手欠身为礼:“不敢。北疆军情一再告急,陛下寝食难安,特令末将前来襄助。”
水溶眼睑微垂一下,敛起如芒的冷锐,平静道:“许督军不必客气,既为天使,奉命来此,何妨直言相告,本王若有不到之处,还望不吝督促。”
窗户纸挑破,也不必再虚与委蛇。那许倞鍪道:“北王果然是痛快人。大家都是行伍出来的,也不必弄些玄虚,我只问王爷一句话,刚才的兵报,想必王爷也已经知道了,不知王爷预备怎么办。”
“外夷侮我,自当不惜代价荡平,以警来者。”水溶仍是稳若泰山的语气。
许倞鍪点点头:“既然如此,许某也就放心了,不过……”
话锋一转,目光若无意间瞟向那几个燕都守将。
裴兆绷着脸只做不知,魏子谦嘴角扯了一下,然后迅速恢复原来的肃然神情。
水溶只做不见,长眉一挑,故作不知:“不知许督军要说什么。”
“王爷,兵戎之事,虽说瞬息万变,可是一夜之间,连失三关,也实在是令人瞠目的很,不知王爷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