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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流动的夏日(10)

圣母庇护所的修女们是出了名的残忍。她们制定了严格的纪律,稍有不慎,甚至在毫无原因的情况下她们就可能让你尝到皮肉之苦,还有那接连不断的威吓。修女们简直就是把这种中世纪的折磨方式当成一种享受。在天主教的教育模式中,体罚是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每个修女都随身带着一根十二英寸长的钢尺,就像警察都备着一把枪一样。钢尺看起来不大,不过挨上一下可够人疼的。修女们带着它在我们的课桌中间走来走去,看到哪个孩子不守规矩了,没有任何前兆地,就一尺子挥下去。抽在身上之前,尺子和空气摩擦,发出“嗖”的一声,那声音听起来就叫人害怕。她们最喜欢打我们的手指、胳膊、膝盖,还有大腿,有时候还打后脑勺。递纸条的,打!嚼口香糖的,打!盯着窗户外面发呆的,打!铅笔握得不对的,打!打!打!打!

如果谁捅了大娄子,修女们就会搬出更厉害的家伙,像是粗大的木制戒尺,更恐怖的还有橡胶做成的教鞭。犯错的孩子会被当众鞭打,那真是又疼又丢脸。他们会被叫到教室前面,背对着大家,两腿分开,用手撑着黑板。好像没有女孩子被这样责罚过。受罚的男孩子得保持这个姿势,等着修女把教鞭拿来。修女们总是不紧不慢地去取教鞭,这个等待的过程尤其煎熬,甚至不亚于挨打的那一下疼痛。“啪!”重重的一声,打在大腿后侧。体罚就算是结束了,不过更糟糕的还在后头,转过身来面对全班同学时的那份羞愧才是最让人难熬的。有些男孩子忍不住哭了出来,有些使劲眨眼试图不让眼泪掉下来,有些男孩子表现得很坚强,不但没有哭,而且嘴角还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不过,无论怎么努力地掩饰,黑板上那两个湿乎乎的手掌印却清清楚楚地被大家看在眼里。他们可以固作坚强,脸上表现得很镇定,但两个清晰的手掌印却暴露了受罚的孩子心中所有的恐惧与惊吓。这个时候,班上的孩子们哄堂大笑,修女也得意地笑出声来,仿佛在告诉大家:好好看看吧,自作聪明的人是怎样的下场!

修女们折磨我们的方法可不止这么几招。那些年里,我被揪过耳朵、扯过头发,还被打过耳光。曾经有一个修女从教室扔出一个黑板擦,正好砸在一个学生的额头上,那身手,精准得就像职业运动员一样。记得上七年级的时候,我花了好几个小时,装饰了一支用过的雪茄盒子,用它来装铅笔和钢笔。当时,我正坐在我的位置上写作业,把雪茄盒开着放在旁边。不承想,那个从没给过人好脸色的玛丽·爱德华修女从我身边走过,一下就把雪茄盒推到了地上,里面的文具撒了一地。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我是哪里得罪了她。“把东西捡起来。”她冷冷地甩下一句,走开了。我只得趴到地上把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班上的同学都在偷偷地笑我。不过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出于某些原因,妈妈曾经用玩笑的口吻说起这么一件事情:她当年在教会学校读书的时候,二舅抓了只苍蝇玩儿,有个修女就命令二舅把那只死苍蝇吞下去。强迫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吞下一只昆虫的尸体!还真是体现了基督教的精神!修女们简直就是虐待狂。

然而,那个时候我们没有一个人认为那是虐待,至少我们的父母每次听到我们抱怨后,总是一样的回答:“如果修女认为你们应该被绑着手,然后用九尾鞭[注:由九条皮带编成的一种英国古代刑具。]教训一顿的话,我想她们肯定有充分的理由。”修女虽然还不能像神父那样完美,说什么做什么都是对的,不过也差不多了。要是她们决定打我们、骂我们,在父母看来都是我们自己造成的。

我想对于那些生活俭朴且孤独的修女们而言,孩子们受惊吓后发出的尖叫声已经成为她们仅有的一种乐趣了。不过在圣母庇护所里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南希·玛丽修女。她很年轻,也就二十五岁到三十岁的样子。她衣着朴素,但是光洁的皮肤加上甜美的笑容,让她显得与众不同。其他修女们显得又老又保守,脾气乖戾,做起事情来还很死板。南希·玛丽修女却很不一样,她穿着一件及膝的裙子,上身是衬衣和短外套,看上去特别精神。要不是她的脖子上挂着十字架,还用头巾包住额头,几乎看不出她是一位修女。

所有学生都喜欢南希·玛丽修女。她是个真正信奉“耶稣会怎么做,我就该怎么做”这一信条的人。她恪守对天主的誓言,对待任何人、任何事都怀有慈悲之心。不论你犯了多大的错,像忘了写作业、在课堂上讲悄悄话、在操场上和同学们打架,她从来不打我们,也不骂我们,说起话来总是和声细语的。每当有孩子犯了错,她就会把那孩子叫到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她的眼睛是美丽的棕褐色,当她盯着你看的时候,没有任何责难或者恐吓的意思。她会握着双手,说:“好吧,让我们想想怎么才能解决这个问题。”和那些凶巴巴的修女比起来,她就像是迷失在一群饿狼里的小羊羔。

我想我们当时应该对南希·玛丽修女更礼貌些。

她是宗教课的老师。她的职责是让我们了解一些关于宗教信仰的奇迹。她和善的性格让我们很容易地和她亲近起来,而且她还能让原本有些枯燥的宗教内容变得生动有趣。她有个很好的点子,就是让我们挑选喜欢的乐队所演唱的歌曲,在做弥撒的时候播放。我们会把自己喜欢的唱片带到学校,像西蒙和加芬克乐队、鲍勃·迪伦,或者大门乐队,我们一起听歌里所唱的内容。南希·玛丽修女会选择主题合适的歌曲让我们一起讨论。大部分歌曲都很闹腾,不过她给了我们很大的自由度。我记得有一次我们放的是披头士乐队《帕伯军士孤独之心俱乐部乐队》这张专辑里的《生命中的一天》。还有一次我选了一首奇想乐队的《厌倦了等待》,南希·玛丽修女竟然也同意了。至于这首男孩女孩相互表达爱意的歌曲和宗教有什么关系,我也说不清楚,不过她却很大胆地同意了。她总是想办法让世俗与宗教之间不要泾渭分明,因为她认为只有那样,才能显得天主和我们生活的每个部分都息息相关。在我的极力怂恿下,汤米决定试一试南希·玛丽修女的忍耐底线。

庇护所没有餐厅,大家就在课桌上吃午饭。记得那是我上七年级的一天,南希·玛丽修女向大家宣布了一个新点子。她定了一个“唱片日”,在那天,我们可以带自己喜欢的唱片在午餐时间播放。她会准备好电唱机,在吃三明治的时候,让我们轮流播放自己喜欢的歌曲。“大家好好听歌词哦,”她笑着对大家说,“听听看歌手唱了什么,想要表达什么,歌曲的内容和你们的生活有什么样的关联。”说过这些后,她就走出了教室。南希·玛丽修女采用的是“信任”教育法,她认为老师没有必要拿着棍棒站在学生身后督促,而是应该给予学生充分的信任,像对待成年人一样对待他们,学生就会表现得像成年人那样。一个女生选了一首《花儿不见了》。另一个学生选了一首彼得、保尔和玛丽翻唱的鲍勃·迪伦的《飘在风中》。然后有人播放了一首飞鸟乐队翻唱的《铃鼓先生》。接着汤米站了起来,他也带来了心爱的唱片,还是夹在课本里偷偷带进学校的。他带了一张富格兹乐队的唱片,这绝对不是南希·玛丽希望在午餐时候播放的,她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会带这样的唱片来学校。

这个乐队唱的都是些淫秽歌曲,算得上是我听过的最下流的歌了。后来有些乐评人把这个乐队称为朋克音乐的鼻祖,说他们为雷蒙斯、性手枪还有其他的一些乐队铺平了道路。但当时,他们对于我和汤米而言只意味着一件事——天主教学校的最大禁忌。有首歌一开头就阴阳怪气地唱道:“我感觉就像是家里的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另外一首的副歌部分旋律朗朗上口:“你喜欢大咪咪吗?是的,我爱死大咪咪了!”还有一首则像首小曲:“我们爱大麻,我们想做爱,我们喜欢靓妹,我们对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在所有歌曲中最要命的是那张唱片中的第三首歌《超级女生》。不像披头士和滚石乐队的那些歌曲,唱些关于男孩女孩牵手,凝望对方的双眼,或者晚上一起出去玩儿之类的事,这首歌的歌词非常露骨。

我也不知道是谁说要放这首歌的。我只记得好像有人提了一句:如果我们播放这首歌,南希·玛丽修女会是怎样的反应?大家一听,就来劲了,我们要是真的放了这首歌呢?哇!那该有多刺激啊!一个假设带来了一个疯狂的主意,接下来,就升级到行动了。这件事情让我彻底了解了汤米:如果你不想看他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就千万别去怂恿他。

汤米拿着他的唱片走到教室前面,朝空荡荡的走廊里扫了一眼。没有人!他把唱片从硬纸套里抽出来,放在旋转的唱盘上。和平常一样,我吓得不知该怎么办了。别!汤米!我在心里大声地说,赶紧住手,还来得及!只见汤米斜着身子盯着唱盘,找准了位置,把唱针放了上去。

“好了,男孩女孩们,”汤米模仿南希·玛丽修女的口气对大家说,“我希望大家仔细地听,去理解演唱者要表达的意思。用心地听歌词,看它们和你们的生活有怎样的关联。”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熟练地把唱针放在了第二首和第三首歌之间的位置。

汤米把唱机的音量调到最大,整个教室都能听到电唱机本身呲呲啦啦的声音。他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音乐响起,开始是一段闹哄哄的吉他前奏,随后我们就听到了那些露骨的歌词。声音开到最大的时候,音乐已经走样了,不过歌词倒是听得清清楚楚。那震天响的声音充满了整个教室,楼道里也能听得很清楚。歌中这么唱道:

“我想要一个女孩,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和我做爱。”

歌词里满是“做爱”这样露骨的词句,它们就像一个个燃烧的火球,冲进走廊,塞进圣母庇护所的每一个角落和楼板的每一道缝隙。那声响真是太大了,我都怀疑我妈妈是不是在隔了四家住户远的厨房里也能听见。“我想要一个女孩,一个像天使一样的女孩和我做爱。”

歌曲的第二段开始唱道:“我想要一个女孩,一个……”班上的同学不会知道后面是什么。只见南希·玛丽修女冲进教室,她的脸红得不能再红了。她跑得太快了,头巾松了,像一面小旗子在风中飘舞,不过此刻她完全顾不上那些了。只见她冲到电唱机跟前,“啪”的一声把唱针扇到一旁,动作快得就像一道闪电。唱针划过唱片,传出一阵塑料撕裂的声音。随后,教室陷入一片死寂。她双手拿起那张唱片,把它举过头顶。不过并不是像神父在祝圣时把面包举过头顶那样,神父会把掰碎的面包小心地放回小推车里,而南希·玛丽修女却是使劲儿把手中的唱片捏碎,碎片撒落了一地。她把残留在手中的唱片狠狠砸到地上,然后用脚猛力地跺起来。她尖叫着、颤抖着,本来就涨得通红的脸变得更红了。十字架在她脖子上来回乱晃,被她甩到了身后。突然,她停了下来,低着头,闭着眼睛,站在那里一言不发,但我们却能听见她沉重的呼吸声。几秒钟后,她把十字架拽回胸前,拿起来放在嘴唇上亲吻了一下并画了个十字。“谁也不允许离开这间教室,”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了许多,“直到我知道这是谁干的!”她的嗓门儿又升高了,“是谁?是谁放了这么下流的东西!”

我扫了一眼汤米,他的脸看起来像白粉笔那么白,没有一点儿血色。我立马就明白怎么回事了,他的书桌上躺着那张富格兹乐队唱片的封套。这可真是百密一疏,我们自认为完美的计划却唯独忽视了这个细节。那一刻不可能再把它藏起来了。汤米用手盖住封套,我和他都紧紧盯着前方。没过几秒钟,南希·玛丽修女就看到汤米手下的那个封套了。她把汤米叫到了校长办公室。没过一会儿,我也被叫了进去。我是汤米的帮凶,下场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校长是玛丽·艾诺尔修女,她把我和汤米隔离开,汤米待在她的办公室里,我被带到了大厅对面的那间很小的医务室。她先处理汤米,我只能在那间小屋子里等着,手脚冰凉。终于,小屋子的门开了,玛丽·艾诺尔修女走了进来。我原以为她会勃然大怒,不过她看起来更多的是难过。

“格罗根先生,跟我说说吧。”她开口了。我以为她要质问我关于如何跟汤米两人播放富格兹乐队唱片这件事,但是她接下来的问题却出乎我的意料。“你有想过你将来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吗?”她严肃地问道,“你想做一棵把根深深地扎进泥土里,枝丫高耸入云的参天大树?还是想当一撮只能在风中摇晃,永远也长不高的杂草?”我眨巴着眼睛,盯着她看。她究竟在说什么啊?我完全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出生在一个很好的家庭。你的父母撒下了一颗很好的种子,这颗种子完全有实力长成一棵高大的橡树。但是你却选择混迹在一堆杂草里,而不是长成一棵参天大树,成为一整片森林的领袖,高高地俯瞰所有树木。杂草只能一事无成,它们没有根,很快就会被其他树木的树荫遮盖。难道你就想像杂草那样吗?”

艾诺尔修女把脸凑近我,又严厉地问道:“你到底想成为什么?高大结实的橡树?还是阴沟里的杂草?”我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说实话,我既不想成为橡树,也不想成为杂草。我就想做个简单的小男孩。而且,如果说成为橡树就意味着出卖汤米(在我看来修女指的就是这个意思),我宁可当一撮杂草。汤米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要一起成长。

“橡树还是杂草?”艾诺尔修女又问了一遍,“只有你自己才能做出决定。”她让我坐在那里好好想,想清楚摆在我面前的两条路。在她走出小屋的时候,她又转过身来,重复了一次:“橡树,还是杂草?”

父母接到了学校的电话。那天晚上回到家,在讲述白天发生的事情时,我绞尽脑汁,尽量把我们的过错讲得不那么严重。这次事件让父母亲再次坚信,摇滚乐就是个魔鬼,把他们的孩子引上邪路。几年前,我曾经高声唱着滚石乐队的《一起欢度这夜晚》在家里激动地乱跳,把妈妈吓坏了,她没收了我的唱片,教训我说:“男女的结合是圣洁的,不能被亵渎。只有圣洁的婚姻才能得到主的庇佑。”

富格兹乐队在那个年代和其他乐队比起来简直是个异类。在和爸妈讲述事情经过的时候,我竭力想要撇清关系。我跟他们说那都是汤米的主意,我事先根本不知道那是一张什么样的唱片,也不知道他打算播放什么样的歌,更不知道他会把音量调到最大。我坚持说我是被冤枉的,因为我是汤米最要好的朋友,所以修女们就很自然地认为我是他的同伙了。对于把责任都推到汤米身上我觉得挺过意不去的。但是,我知道爸妈不可能碰到卡伦夫妇,所以也就不可能去求证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了。而且,我相信就在我试图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的时候,汤米也在和我干一样的事情,对爸妈撒谎,说一切都是我的错。在此之前我们就这样干过。在我看来,这不就是朋友之道么。爸妈狐疑地看着我,然后一如往常地,他们相信了我的话,不过,至于好心的修女们给我的惩罚,我也是罪有应得。

接下来的一个礼拜,汤米和我被要求每天放学后到修道院进行汇报。尽管我们把富格兹乐队还有“做爱”这么下流的词句带到学校,我们并没有被鞭打、敲手指,或是拧耳朵。但鉴于我们的行径如此恶劣,我们受到的惩罚是之前没有任何一个学生受到过的。我们被带进属于圣弗历克斯修女的神秘住处,交由她管教。

修道院的外墙由砖砌成,从外面看是个非常壮观的建筑。走进去后,会闻到油炸食品还有地板蜡的气味。里面有个小小的教堂,摆放着一些红色的玻璃小罐,里面点着用于祈祷的蜡烛,修女们平时就在这里祷告。另外,修道院里还有一些小小的、看起来简直有点儿像牢房的房间,那些就是修女们休息的地方。汤米和我两人负责清洗三层楼所有的地板以及地板和墙连接处的护壁板。其实这个工作也不算太糟糕。每天干完活,修女们都把我们带进厨房,给我们一人一杯牛奶,还有一盘和她们晚餐一样的食物。我记得大多数时候她们吃的都是清炖肉和蔬菜。

有一天下午,正当我们跪在地上用板刷来回擦地的时候,突然听到轻轻的“咔嗒”一声,是门闩被打开的声音,只见一扇门在我们面前打开了。从那扇门里走出一位上了年纪的修女。那位修女看起来有点儿不一样,马上我就发现究竟哪里不一样了:她没有穿和其他修女一样的衣服,而且头部的妆戴也不一样。取而代之的是一件花花的家居服,还穿着一双拖鞋。最让我们吃惊的是她没有戴面纱和头巾。她有一头长短不一的灰发,看起来像是用发油梳到了脑后。她脸上皮肤松弛,布满了皱纹,要不是头顶的帽子箍住了额头,或许脸上的皮肤显得更加松垮。我们仰着头盯着她看。她完全不像我们学校里那些严厉、一本正经的修女,看起来就是一个疲倦的老妇人。过了一小会儿她才注意到我们,她一看到我们,就立马走开了,穿过走廊,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哇!你看见了没?”汤米满脸惊奇地问我。

“哇!”我也好奇得很。

接下来,我们一边干活儿,一边四处张望,偷偷地注意那些壁橱,还有通往楼下的楼梯,一边偷看还一边用力听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学校里一直有个传闻,说修女们有一条秘密的地下通道,连接修道院和教区,修女们可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和神父们有所往来。我和汤米两人很想打探个究竟。可是和我们想象的完全不同,我们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极度压抑的地方,简直像个黑洞,没有一丝光线可以从这里逃脱。那些壁橱里和楼梯下面听不到一点儿声音,更别提什么笑声、音乐或是谈天的声音了,能听到的只有一些祷告着低声说话的声音,还有就是鞋子和地板之间的嘎吱声了。

想想也不公平。神父们住在足球场的另一端。神父们的房子和社区里的房子没什么两样,宽敞、温暖又舒适。他们家里都会有一个管家、一个厨师、一台彩电、一组音响、一张标准大小的台球桌、一个酒窖,还有一个储备充足的吧台。他们到晚上总爱喝点儿鸡尾酒。

可是再看看修道院,这些舒适的设备一个也没有。修女们衣食俭朴,潜心修行。据我所知,她们唯一的娱乐活动就是傍晚的时候结伴在社区里散步。怪不得她们平日里如此严厉,在修道院擦地板的这些日子可算是让我见识了这群“外星人”都怎么生活了。难怪这些整日穿着棕色毛衣的修女管教起学生来严厉得不带一丝怜悯。她们不是什么妖魔鬼怪,她们只是一些女人,一些把自己献给了天主和教堂的女人。在我看来,她们中间的大部分人是寂寞、孤独且意志消沉的。我忍不住想问一句,如果天主真的在掌控我们的命运的话,如果他真的像人们说的那样仁慈且伟大,为什么他要这么残忍地对待这些决意献身侍奉他的女人们呢?为什么对他的那些男侍们如此优待?对我的爸爸妈妈而言,事情本来就应该是这样,男人和女人用不同的方式侍奉天主。在他们看来,神父就该受到人们的敬仰,享受舒适的生活;而修女们则乐于被剥夺享受生活的权利,乐于过那种清心寡欲的生活。我完全不能认同这样的看法。在我看来,修女们享有她们应有的权益,拥有属于自己的守护神。她们应该像圣女贞德那样,为信仰而战斗。可是,回过头来看圣女贞德最后的下场,我们在学校里都学过,她被当作一个异类分子活活烧死。

就像我们期待的那样,南希·玛丽修女最终原谅了我们。就像耶稣会宽恕任何曾经身负罪恶的人一样,南希·玛丽修女恢复了往日甜美的笑容和亲切的眼神。我和汤米都没有再去弄一张富格兹乐队的唱片。不过,重要的是它大胆地喊出了那些脏话。我们把那张唱片看成对更大荣耀的牺牲,我们要让修女们明白,战斗远未结束,我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意愿长成任何一种树,成为任何我们想成为的人。我们坚信,如果富格兹乐队知道了这件事,他们也会表示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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