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名唤谢殷的钦差大臣避过他抓来的手，眼睑微耷着，“你当本官很清闲，值当跑这么千里之外来骗你？”
青言慎眼里骤然放出光彩。
这一刻，他脑海中只有“自由”二字，全然没注意对方讥讽的语调。
谢殷嘴角裂开一缕嘲讽，紧接着道：“还是你以为，自己仍是那个有着大将军兄长撑腰的侍郎大人？”
青言慎一怔。
随即，那张满是污垢的黑脸上显出愤怒：“谁要他撑腰了！我这是……”
“靠自己本事？呵……”谢殷嗤笑了声，打断他的话语，“青言慎，你就别惹人发笑了，若不是你有个好兄长，凭你那点能耐能得到赦免？”
“我……”青言慎张了张嘴，声音卡在喉咙里。
谢殷继续道：“就你自己那点本事啊，早在当初私扣粮草耽搁军情时，就该被问斩了。”
“哦，也不对……”他像是想起什么，不等青言慎反驳，先笑着否定之前话语，“以你的本事，别说耽搁军情了，只怕这个时候还在家里苦读四书，期望来年金榜题名吧？”
“你胡说什么！”青言慎猛地瞪过去。
“我胡说？呵……”谢殷裂开的嘴角愈发讥讽，“天下谁人不知，你青六能有当初的位置，靠赖你有个好兄长！要不是青夜白，你能年纪轻轻就金榜题名？能不满三十就坐上侍郎之位？”
听到这话，青言慎陡然想起。
当初兵部侍郎之位未落定前，谢殷也是其中待选之一，且还是被大多数人所看好的待选！
他心头兀地涌上一股气，怒目吼道：“你这是嫉恨我当初能当上三品侍郎，而你却只能继续当个五品小官！”
“嫉恨你？哈……”谢殷仿佛听到什么滑稽笑话，身子往后仰了仰，语气带着浓浓讥讽：“就你这么一个没了青夜白，便什么事都做不成的废物，也值得我来嫉、来恨？”
“青言慎，你该有点自知之明！这世上会蠢到帮外人对付自家亲兄长，且这兄长还是自己唯一靠山的人，可就你这么一个啊。”
“你！”青言慎气怒之极，按地就想爬起。
旁边静立的龙甲护卫一脚踩过去，将人踏回泥地里。
谢殷仿佛没看到这幕，继续道：“也是多亏了青夜白宽宏大量，不仅没计较你背后捅刀子，还帮你一律承担了罪过，否则啊，啧啧……”
他摇了摇头，止不住地感慨：“青言慎啊青言慎，你可真是投了一个好胎，有一个好兄长啊……”
“你闭嘴！”青言慎嘶吼着，额上青筋鼓涨，宛如要跃起咬人的凶兽。
谢殷哪会在意他这模样，不过是一只比病猫还不如的废鼠。
他哂笑了声，“难道我说错了？你这投的不是一个好胎？”
“你……”
“哦……”谢殷话语再次压过去，“听说你跟青夜白闹翻了，还被砍了手指？啧啧啧，难怪觉得这不是个好胎。”
“少了几根手指，往常生活很不便吧？”谢殷垂头，瞧着他残缺的手指，嘴里啧啧出声。
“这没得自由之前，青夜白还怕你死了连累到他，现在自由了，你的死活可就与他全然不相干了。啧啧，也不知大将军是否还能像几年前那般宽宏大量，继续施舍、继续养着你这废物？”
青言慎浑身颤抖，气得厉害，眼睛死死盯着他，恨不得爬起将这人撕咬成碎片。
谢殷毫不在意他这眼神，语气透着怜悯：“哎，原以为你得了自由，接下来的日子就该快活了，可谁想你竟没了手指，啧啧啧……看在同僚一场的份上，我劝你还是好好去求求青夜白，让他继续施舍你。”
谁要他施舍！
青言慎嘶吼着，手指深深抓入地里。
谢殷笑了声，“好了，话不多说，圣上的旨意我已传达，接下来你就好自为之吧，本官可还要去跟大将军宣读圣旨呢。”
他说着，转身要走。
后头拥着的龙甲护卫刷地分出一条道，围观的村民们下意识想躲开，又按耐不住看热闹的心，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看过去。
龙甲卫训练有素地紧跟上要护卫的人。
青言慎死死盯着那渐渐走远的人，指甲折在地里，所剩的几根手指鲜血淋漓，如同当初被斩断时那么痛。
他眼里慢慢的、慢慢的消了光。
除了去求青夜白施舍他还能干什么？
能拿回大燕三品大员的官位，一雪前耻？还是能让被砍掉的手指重新长出来，自力更生？
哈，投了一个好胎……
“哈哈哈……投了个好胎……”他疯狂捶地大笑。
那被簇拥的钦差大人没回首，周围的龙甲护卫也没回头去看。
忽地，那笑声一止。
走在最后的龙甲卫感觉到什么，蓦然回身一脚踹了过去！
“嘭！”
那意图冲上来的人如断线风筝般飞了回去。
“啊，爹！”青雨尖叫一声。
青言慎重重跌倒在地，手里却仍紧握着刀鞘。
他好似没感觉到痛，第一时间抬眼去看那鞘中的刀，脸上先是惊愕，好似没想到真被自己拿到了手。
续而，那丝惊愕转为疯狂的笑，嘴角大咧开来。
“哈哈哈哈……”
龙甲卫惊了下，手猛地摸向腰间，只摸到断裂的佩带。
“你找死！”那护卫咬牙，赶忙往前要去夺回佩刀。
青言慎已先一步拔出长窄的细刀，红着眼睛看向旁边的儿女。
他女儿缩了下身子，下意识往后挪了挪，眼里全是惊恐；他儿子还抱着断腿，发出细碎呻吟，身子已经瘦得不成样。
他丢开刀鞘，“啊”的喊了声，双手握紧刀柄，猛地发力冲过去，刀锋借着着力道，倏然从他儿子脑袋上砍了过去！
“刷！”鲜血飙出一条线。
青阳脸上裂开一道刀痕，从耳根直到鼻梁，几乎将他半张脸分开来。
他张大嘴，手下意识地松开腿，去捂脸的伤，身子疼得滚了圈，血染了一地，很快不动了。
“啊！”旁边青雨尖叫着，挪着屁股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去，“啊啊啊——”
这般突然而奇特的发展，让过来抢夺佩刀的护卫怔愣了下，步子微停。
青言慎看着已经不再挣扎的儿子，突地在仰头大笑，通红的眸子看向那被簇拥的人，神色中好似有丝得意。
接着，刀柄一横，抵在脖子上猛地一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