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父心中正欢喜着，哪想知县话锋突转，面色顿时一变，话语都不利索了，“大、大人这话什么意思？我……小人没有说假话啊……”
“好！”知县冷声一笑，“你说你没说假话，那我且问你，你前头说没有把女儿卖给青家，后面又说是青家逼你卖女，那你到底是卖了还是没卖？”
“这……”陈父张着嘴不知该怎么作答。
他没想知县会这么抓他语病。
这无论是答卖了还是没卖，都属于说了假话。
知县见他回答不上，再次冷笑着问：“我再问你，你说你没想再三卖女骗取钱财，那为何要等周地主抬轿去接你女时，你才跟他来告状，而不是在你被迫卖女后，立即知会周地主后跑来告状！”
“这这……”陈父剧烈想着，猛地再拜下去，高呼冤枉：“小人冤枉啊，娇娘是我亲女，我岂会想要拿她换钱，前面没跑去知会周地主是……是因为青家让那什么王爷打断了我的腿，我没办法前去告知周地主啊！”
知县愣了下。
他对这事倒是不知情，下意识朝青近黎瞥了眼。
青近黎面无表情答了句：“娇娘被卖给我家是十一月上旬，他被叶珩打断腿是十一月中后旬，中间隔了近十天。”
陈父张嘴想要反驳。
青近黎冷眼扫了下，继续道：“他什么时候断的腿一问郎中便知。”
陈父要出口的话语停了下，心一横，干脆咬牙继续喊冤：“大老爷明察，中间那十天我忙着给儿子看病，一时忘了去知会周地主！
这事还要请大老爷给我做主，我儿子原本好好的一个人，就是在青家掳走我女儿的那天，他被人浑身是血的从山上抬下来，后来就……就变成了现在这傻样了。”
他抹着眼泪，痛心之极地指责：“当初我女儿和儿子是同时上山的，结果我女儿被掳去了青家，我儿子就、就……呜呜呜……还望青天大老爷给我做主啊！”
说着，又是重重磕下头去，装得着实逼真。
“哦，你这话是说，当初青家不仅强迫你卖女，还把你儿子弄得痴傻？”知县眉毛动了动。
陈父咬牙继续：“小人不知我家玉石到底是被谁弄成这样的，只知道那日我女儿和我儿子是一起上山的！”
陈玉石是被“陈六子”弄傻这事，只有陈庄本村和少部分外人知道，并没有传出来。
知县心知这里有猫腻，余光迅速瞟过青夜白，扫过青近黎，最后看向一直没开口的当事人——陈娇。
“陈腊之女陈娇可在？”
“在。”陈娇往前一步，不疾不徐地跪下来，声音温婉轻柔：“民女陈娇。”
知县早见了陈娇美貌，再听这温婉细语，目光不免又往青近黎身上扫了去，心头暗道了声：英雄难过美人关。
面上还是一本严肃地发问：“那日你和你亲弟一同上山，结果你被青家掳走，你弟则被人弄得痴傻？”
“回大人，那日民女和陈玉石确是一同上山的，但不是为了觅食，而是陈玉石为了拿先前把我卖给同村陈六子，行那男女之事所赚的钱！”
“什么！”知县惊了下。
外头听着的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唯有陈父气急败坏地喝出声：“娇娘，你还要不要脸了！你弟都已经这样了，你怎还能坏他名声！你个不知羞耻……”
青近黎面色寒了下。
“肃静！”知县猛地一拍惊堂木。
陈父吓得一抖，马上消了声。
知县重重冷哼了声，转向陈娇时声音又缓和了几分，“你继续说。”
“是。”陈娇面色木然，接着解释：“但陈玉石不知，他暗中把我卖给陈六子的事并未成，当初陈六子意图侵犯我时，青二爷正好经过救了我。
我回家后继母亲父非但没有为我说话，反而对我又打又骂，我无奈之下才骗他们说把钱藏在山上，让陈玉石陪我上山取钱，却不料陈六子因为先前没有成功而怀恨在心，在山上跟陈玉石打了起来。
我趁他们争斗时逃走，却因数日未曾进食而晕倒在半山腰上，还是青二爷不放心，回来找我时发现我晕倒在地，这才好心将我救回青家。”
这反转让公堂内外静了刹那。
好一会儿，知县才开口道：“那陈六子现在何处？”
“回大人，陈六子在那日跟陈玉石挣执时，掉落山崖摔死了，这事整个陈庄的人都知道。”陈娇轻声回答。
知县再次顿了下，转向旁边主簿，“可有这事？”
正常而言，村里有人死亡，无论意外与否，村里正都得及时上报，然后到县衙登记上册，消掉那人的户籍。
这陈六子是去年十一月发生的意外，死亡时间早该登录在册了。
主簿道了声稍等，便急忙去后堂找相关负责人，查询册子了。
知县也不能干等消息，冷眼瞪向堂下已经软了手脚，趴在地上哆嗦的陈父：“陈娇所言可是实情？”
“民女所言句句属实，倘若有半句虚言，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陈娇凛然发誓。
“好！”知县赞了声，看向陈娇除了怜悯外，还多了丝赏识，同时也不给陈父逃避的机会，“陈腊，你女儿说的可是实情！”
“这这这……”陈父冷汗直冒，身子止不住地颤抖：“陈氏……陈氏脾气是暴躁了点，玉石玉石有时候也是顽皮了些，但……但他到底是娇娘的弟弟，怎、怎么会把她卖给陈六子，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大人！”陈娇截断陈父话语，再次陈述：“当初我嫁给亡夫陈加时，并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是陈玉石赌瘾犯了，将我当作赌注输给了陈加。”
“去年陈加病逝，陈玉石仗着我无儿无女，亡夫又双亲早亡，没有兄弟姐妹，便不顾我意愿将我抓回娘家，待价而沽，周围村落都知我家为人，且我又是丧夫之妇，都不愿搭理我家，他便将我卖给了周地主做小妾。
那周地主不知有何顾虑，没当即抬我入府，陈玉石便想逼我做暗娼，我不同意就对我非打即骂，继母亲父皆是偏宠于他，不仅不帮我，还出口辱骂抽打不休。此事整个陈庄皆知。当初若非……”
陈娇嘴唇张了张，声音终于有了丝微颤，“若非青二爷数次相救，陈娇早成了那孤魂野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