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呆了下，“你说什么？”
“卖田啊，我们家不是分到两亩多的耕田吗？今天有个姓柳的老头就来问过了，说愿意二十两银子买下那些田……”
“可卖了田我们以后怎么过？”青阳打断她的话，剩下那两亩地是他们以后的倚仗。
有田到来年就可以种地，可以有粮食，可以果腹，卖出去就什么都没了！
青雨根本没想过这点，也不在乎，依旧喋喋不休地劝说。
“不卖留着我们也不会种，以前家里的田都是大……青宁凝他们种的，那么累又不赚钱，还不如拿二十两银子省着点用，而且那姓柳的老头说了，要是等到开春再卖，他们就不愿意花这么多钱买了！”
往年无论春种还是秋收，青言慎一家是从不去地里干重活的，被说多了，就去除除草洒洒水，随便敷衍下，回来还喊累。
青阳对此沉默下来，理智告诉他应当拒绝卖田，可……一想到往后要他去耕犁翻土，心头又觉得卖掉也好……
“哥，你好好想想啊，要是不卖，等开春了就你一个人去种，我可不去地里晒！再说了，我们连播种的粮种都没有，根本种不了！”青雨继续劝说着。
她其实不知道什么是粮种，只是听那买田的人这样说，便照搬过来。
青阳心头纠结，闷闷还没答话，地窖里头忽地响起一阵剧烈咳嗽。
兄妹两吓了跳，又马上反应过来，这地窖内还有个青言慎在。
“爹！哎呦……”青阳想要过去，可脚一动，又是一阵钻心痛。
“咳咳……”青言慎咳嗽还没止住。
这种情况下，青雨是不会靠近他的，甚至听到咳嗽声还悄悄往外挪了挪。
她讨厌这个父亲，自从分家之后就格外讨厌。
“咳，你适才是…是在说卖田？”好一会儿，青言慎才止住咳嗽发问，嗓子里好似还卡着痰，声音听着有些模糊。
青雨不敢回答，青阳捂着脚踝，痛得暂时答不出话来。
“蠢货！”青言慎呵斥一声，又止不住咳嗽，宛如行将就木的老者发出最后的威严，“卖了田…咳咳，你就等死吧！或者，咳，你可以选择把你自己也卖了。”
黑暗中看不到青言慎的表情，只是话语里透着一如既往的不屑。
青雨缩着肩膀，既觉得委屈，也觉得厌恶。
“咳，阳儿……”青言慎只说了两句话，很快就没了力气。
“爹。”青阳忍着痛爬过去，反正地窖里黑，没人看到他爬着走的狼狈样子。
“咳……你、你去地窖口下方的位置，找个东西把埋在土里的罐子挖出来，里面有些银子，田，田还不能卖，以后，咳，等我死后，你再把田还给青夜白他们，他们、他们接了田总会给你们一口饭吃……”
青言慎说得艰难，躺在稻草里喘了好一会儿。
那天青夜白并没有将他伤得多重，只是在这缺衣少食，又没有药物的情况下，伤势拖着拖着就越来越重，到如今已是差不多只剩一口气了。
许是人之将死，慈心终起。
他终于还是出言为儿女做打算。
青阳眼泪掉了下来，“爹你不会死的，我们可以卖田给你买药，等吃了药就好了。”
“咳咳……你、你去把银子挖出来。”青言慎闭着眼睛，气息更弱。
“倘若、倘若迫不得已一定要卖田，那田……你别卖给其他人，要卖就卖给青夜白，咳，他、他不会占你们便宜，不会欺你们年幼，要是有人想侵占你们的东西，你们就往、往青夜白那边跑，他会庇护你们的…记、记住了吗？”
“记住了。”青阳含泪点头。
“记、记住就好。”青言慎心头略松，顿时昏死过去。
“爹！”青阳被他吓了跳，匆忙去探他的呼吸，感觉到那微弱的气息后，提起的心稍稍放了放。
旁边青雨根本没在乎父亲死活，只记着他的嘱咐，“哥，爹说哪里藏了银子？是地窖口下方的土里吗？”
青阳也迅即醒悟过来，松下去的心又是一喜，“对！就在那土下面，你去抱些柴禾下来点燃照明，我去挖土。”
他摸了先前当作拐杖的棍子，爬过去挖土。
青雨应了声，有银子拿她速度还是很快的，不一会儿就抱了柴木下来。
两人合力将点了火堆，在地窖口下方的土里挖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找到青言慎说的土罐。
青阳伸进土罐里，摸出一个用布块包裹的东西，打开来，里头赫然是一些碎银！
从手感来看，至少也有十来两！
“这么多银子，我们马上就能有肉吃了！”青雨高兴叫嚷，根本没细想其他。
青阳拿到银子，沉默了刹，脑子里闪过这些银子的来路，闪过他爹将银子埋在这里的用意，甚至还闪过那晚熊熊燃烧的屋子……可这种种想法，最后统统化为庆幸。
庆幸他们还有银子，不用跑去求青宁凝一家；庆幸他们还能活下去，不用落到看青宁凝脸面活下去的悲惨。
他这辈子都不想在看到青宁凝那张脸了！
“哥，有银子了，我们今晚是不是可以煮饭吃了？米粮吃光了明天再去买就是了，哦，还要买些肉回来，对！有钱我们可以吃好的，还可以买新衣服！”青雨没他想的这么多，喋喋不休说起打算。
“身上这身衣衫也不知有多旧了，那些人真是小气，送衣服不说送新的，给个半新也行啊！结果他们拿的是什么旧东西嘛！全是补丁不说，还根本就不暖和……”
“好了。”青阳制止了妹妹的抱怨。
经历了这么多，他已经知道生活不易，村民们能可怜他们送些旧衣服过来，已经算可以了。
“你去把瓦罐拿下来，还有米粮都找出淘洗了，我们先煮饭吃。”
青雨早饿了，听到这话也不抱怨了，找出米粮淘洗好开始煮饭。
当然，看火烧火的还是青阳，她坐在旁边等吃的就行。
“买粮食要去县城，正好帮爹抓两副药回来，你明天拿银子去一趟，多卖些粮食回来，要足够过完这个冬天，我脚伤了没法上山打猎。”青阳边烧着火边道。
青雨开始还点着头，又很快反应过来，“我没去过县城不知道怎么去啊，而且……粮食很重的，我抱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