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青夜白才打发叶珩离开，外头突地传来软萌细长的咩叫，似绵羊不安的叫喊。
青宁凝眼睛顿时亮了下，“是柳石他们回来了，我出去看看！”
她回来前，曾让周大少准备一只正下奶的母羊，拜托叶珩的暗卫帮忙弄上山来。
这大雪天于常人而言，上下山不易，但对轻功卓越的暗卫而言，也就是稍微有些陡的小山丘罢了。
青宁凝出了院子，孙不医扫过青夜白兄弟，也是笑了笑，顺手扯了酒葫芦，跟着往外走去。
院内很快就只剩下兄弟两人了。
停了大半个白天的雪，这会儿又慢慢往下飘落，一点点的，要将庭中痕迹掩饰。
青近黎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语气有点凉，“看来她不仅是在梦里学了厨，还在梦里跟你学了武。”
“她既能在梦里学厨，那自然也能习武。”青夜白笑容温和，没觉得有哪儿不对，“你既然已经信了她学厨，为何又不信她学武呢？”
“就这三脚猫功夫也配称之为‘武’？”青近黎哼了声，脸上划过一丝凶戾，“招招袭人死穴，连基本的招式套路都不懂，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要置人于死地！真是愚蠢至极，亏你在梦里也教得下去！”
“呵……”青夜白笑声里透出愉悦，哪怕病容苍白也遮不住俊朗眉目，如乌云将散，光彩乍现，“她以后会懂的。”
“你倒是信她！”青近黎神色阴沉，几乎咬牙。
这世上不会有外表完全一样，内核却全然不同的人，除非真有孤魂野鬼得了青宁凝的记忆，占据了她的躯壳。
他深深望着兄长，一字一句道：“倘若……我是说倘若，她不是呢？”
“怎么会呢……”青夜白面带微笑看过去，眸中是全然的信任，“无论她有多少秘密，有多少不可思议的经历，又跟以前有多么的不同，我都很确定她是。”
青近黎嘴唇抿了下，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你自己清楚就好。”最终，他甩下一句话语，转身朝外走去，“你说她是，那我就当她是。”
哪怕这事诡异又荒唐。
旁边的火盆烧得正旺，外头的雪花落得正欢，青夜白默默目送他远去，许久，轻轻叹了声。
其实，你也并不清楚我是什么人。
……
青近黎穿过客堂，出到院外，就见青宁凝正指挥暗卫在温室旁边，围着羊圈，那头被绳子牵着的母羊不安地走动了下，发出咩咩的叫声。
他视线停在青宁凝身上，久久没有收回，直到身后传来嗒嗒声响，一男孩倏然从旁奔了过去，抱着兔子，围着母羊惊喜地转了圈，立马仰着肉嘟嘟的小脸望向姐姐：“我们家要养羊吗？”
“嗯，这母羊正下奶，以后要喝羊奶就不用跑去别人家挤了，咱们自己家就能有……明天给你弄奶酪吃。”青宁凝笑着，正好暗卫们围好了羊圈，她顺势将羊赶进圈里。
青宁恒听到吃的，那双黑亮的眸子陡然放出光芒，“奶酪好吃吗？”
“好吃。”青宁凝点头应着，余光斜了眼他怀里抱着的兔子。
养了两个多月快三个月的兔子，这会儿已经算是成年兔子了，虽然还没有大兔子大，但……已经可以吃了。
青宁恒察觉到姐姐的视线，立即警惕地抱着兔子往后退去，“小白是我的，不能吃！”
青宁凝噗嗤笑了出来，“没说要吃你的兔子呢，今天的作业写完了？”
“爹爹让我练字，我已经练了两大张了！”青宁恒自豪地挺了挺胸膛，像等着投食的仓鼠般，等着人夸奖。
青宁凝被他这样子逗乐，伸手捏了捏他肉嘟嘟的小脸，“这可真是棒极了，晚上做你爱吃的菜，你先抱着兔子玩，别去惹母羊。”
“嗯嗯。”一听有好吃的，青宁恒忙不迭地点头，乖巧极了。
青宁凝转头对帮忙的暗卫道谢，想留他们吃晚饭。
暗卫们进青家之前被叶珩警告了一通，那会哪敢留下蹭饭，办完事就急着要走。
青宁凝挽留不了也没在意，叫上柳石进了厨房。
青近黎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眼神幽幽而深冷。
旁边抱着酒葫芦的老人砸了砸嘴，“啧啧，这会做菜，身手又这么好，你家侄女还真是不错啊。”
青近黎抿着嘴，望着厨房的方向没有开口。
晚餐过后，其他人也没什么事，陈娇便抽空将青宁凝叫去了房间。
“你拿来的那些布料我看过了，里面的布、麻、缎、锦等都是寻常用的料子，除了没有染色外，与外头布庄售卖的没什么不同，唯一有些特别的是这匹花锦布。”陈娇进到屋里，边说边找出那块布头。
那是一块印着花纹的布料，样式看着并不新颖，甚至有些老土。
“这种花布是织布时，通过特殊的纺织手法织出，再经印染后，形成不同花纹的布，裁制衣服时即使不刺绣，也能很好看。”
“哦。”青宁凝盯着这花布，只觉得老土，没觉得好看，“也就是说，除了这花布外，其他布料大部分人都能纺织出来？”
“是，其他料子的纺织手法常见，唯有这块花锦布，据说即使是在冯家的大织坊里，也只有少数几个织娘能织出来。青州郡内的地主商贾，都格外喜爱用这种布做衣衫。”陈娇到底是这方面的能手，对这些了解得比常人清楚。
青宁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听起来是不容易，可我怎么觉得你们喜欢它，不是因为这布难织，而是因为它的花纹‘好看’？”
“两者都有吧。”陈娇也承认这点，“毕竟不用刺绣就能有花纹，即节约了刺绣的时间，穿在身上也不会显得素。”
“既然如此，那用其他布料印制出花纹，也能达到同样的效果吧？”青宁凝问着。
陈娇还以为她是想要好看的花式，黛眉微颦了下，“其他布料印染的布容易褪色，导致花纹不清楚，那既不好看，质地看着也低劣，姑娘要是喜欢的话，我可以绣出花纹来，只是要多花点时间……”
“我不是想要做衣服。”青宁凝笑了下，眉眼显出一股傲，“我想要的是超过冯家这些布的新布！”
冯家之所以能占据青州郡内六成的市场，一是因为他们有几座大织坊，能保持输出；二是他家能织出有花纹的锦布。
虽然这花纹在青宁凝看来实在是老土，可耐不住其他作坊技术低，连这老土的花纹都织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