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石的屋子是这些茅屋里最好的一间，虽然外表还是破旧，但至少里头不会飘雪，比起陈娇那小窟窿洞似的房间，要温暖上太多太多。
陈娇进来时，陈玉石还缩在床上睡懒觉。
她没出声，就当在屋里取暖，静静等着那人醒来。
可能是她的存在感太强，也可能是陈玉石睡得够久了，没等多久，床上那人就惺忪睁开了眼。
这不睁眼还好，一睁眼就见昏暗的房间内，逆光站着一个人，脸色白得很，眼里泛着光，仿佛前来寻仇的无声女鬼。
“啊！”陈玉石尖叫一声，倏地缩进打满补丁的被子里。
“玉石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外头的陈父陈母听到声音，匆匆冲了进来。
陈娇站着没动。
两人进来自然一眼就看到了她，还以为是她对陈玉石做了什么。
继母陈氏二话不问，当即一个耳光撇了过去。
“啪”的一声，瞪眼就要开始怒骂：“你个没人要的破鞋，家里好心接你回来，给你吃喝已经对得起你了，你竟然还敢暗害你弟弟！”
陈娇被打得偏了下头，半边脸很快肿了起来，五指红痕清晰可见。
她紧了紧提着的竹篮，没有出声也没有动，宛如挨打的不是自己。
缩进被窝里的陈玉石听到声音，掀开被子，发现原来站在他床边的是陈娇而非女鬼，胆子马上大了起来，“娘，别打脸，她这张脸还有用呢。”
“呸，就是这张狐狸猸子脸喜欢勾人！”陈母骂着，到底听从了儿子的话没再打脸。
但手上也没歇着，双手如同老虎钳，一掐一个红紫痕迹。
不消片刻，就让被掐之人双臂两腰再无好肉。
陈娇脸色更白了白，紧攥着竹篮挡了挡，咬紧牙关没痛呼出声，只将目光投向旁边没动没阻止的生父。
陈父亲看了好一会儿，大概是女儿没吭没吱的只瞪着他，让他有些瘆得慌，“好了够了，外头还有活儿没干，让她出去干吧，玉石这也没什么事。”
“呸！冬天活少，也真是便宜你了！”陈母也掐累了，伸手就要推人。
陈娇踉跄了下，终于说了话：“我答应以后去找那陈六子，他多给了六十文钱被我藏在山上，你想不想要？”
推搡的陈母一愣，而后拍手就打了过来，“好啊，你个贱货，还知道藏银钱，是不是想找死啊！还不快去拿回来了！”
陈娇面色木然着，只看向陈玉石，“想要的话，你跟我一起上山，我拿给你。”
“你不知道你弟弟身上还有伤吗？这天寒地冻的，还想你弟弟陪你上山？！你胆儿肥了！”陈母扬手就要抽过去。
陈娇不避不让，“他去我就给，不去就让那钱埋在地里。”
“你，你还长胆了啊，还敢跟……”
“娘，我去，我去！”陈玉石匆忙开口，急急从床上跳了下来，都顾不上冷，随便套了件外袍穿在身上。
“不就上个山嘛，今天也不是很冷，雪都化了。”
“你前儿回来身上还有伤，你看你脸上伤还在，都还红肿的，怎么能出去吹风，要是又伤寒了……”
“没事！”陈玉石不耐烦地一把挥开母亲，抬手抓起陈娇就往外走，“你把那银钱埋在哪儿了？快带我去！”
他说着，又扭向被推开的母亲：“我有些饿了，家里还有红薯没？我拿着路上吃。”
陈氏对陈娇非打即骂，对这儿子却是百依百顺。
被这么一问，也顾不得计较陈娇了，“还有呐，一直给你热在木炭灰里，娘这就给你挖出来！”
她说着，还不忘朝陈娇刮上一眼，“你个破鞋就别想了！把钱拿回来再干完活，才能有吃的！”
陈娇没有说话，只被陈玉石扯得踉跄出到外头来。
她仰头看了眼天，灰蒙蒙的，仿佛又将下雨下雪。
没过多久，陈母拿了个巴掌大的烤红薯拿出来，小心翼翼地拍了拍上面的灰，交给儿子。
陈玉石接过，剥开外皮咬了一大口，也没理会旁边暗自吞咽口水的双亲，空出一只手推了把还在望天的陈娇。
“走了，还不快带路！”
陈娇被推得踉跄往前，下意识护住篮子里的短褐。
陈玉石边吃边看了眼。
那粗布短衣上压把小锄头，一眼看过去平平扁扁，根本不可能藏匿其他东西。
他也没有在意，反而浮现暧昧神色：“怎么，六子这么好，只弄了你一次，你就拿着他的衣服舍不得放下了？”
陈娇低头走着，权当没听到这恶心话语。
“呦，还跟老子闹脾气？我跟你说，要不是你是我姐，我定要你知道我的厉害！”陈玉石恶狠狠道。
陈娇面色木冷，力气全用在爬山路上，没有任何表示。
陈玉石骂骂咧咧说了好一阵子，可没人搭口，也不免觉得无趣，几口啃了手上红薯，催促道：“快点啊！”
陈娇依旧没吱声，只默默往前。
两人约莫走了两刻钟。
陈娇就有些体力不支，扶着路边的树干停了下来，仿佛只是爬个山就耗尽了她全部体力。
“到了，就这里？”陈玉石眼里闪着光，左右还看着，寻找埋藏铜板的地方。
陈娇没有说话，等恢复了点体力，这才往旁边挪了几步，拿着小锄头挖了个坑，将竹篮里的短褐埋了进去。
“你……你个贱货，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衣服还要埋了，不知道还可以……”
“你敢动这衣服，我就是死也不带你去挖那六十文钱。”陈娇语气柔弱，话语却是决绝。
正想要将衣服扯出来的陈玉石顿了下，很快哼了声，“不过件破短衣罢了，谁稀罕啊！”
他直起身来，记了记位置，心想拿了钱后再回头来挖就是。
这种粗布短衣虽不值几个钱，但还能穿啊！
陈娇埋了衣服，又歇息了会儿，这才提起空篮子起身继续带路。
两人再走了两刻多钟。
陈娇速度渐渐慢了下来，扶着旁边树干无力喘息着，脸色苍白得有些可怕。
后头跟着的陈玉石也爬累了，这会儿顾不得催促，都想直接躺下休息。
陈娇却伸手虚虚指了指前头的一棵大树，“钱就埋在前面那颗树下，那翻过的土就是了，我没力气，你自己去挖吧。”
“六十文钱！”陈玉石眼睛一亮，几乎瞬间来了力气，瞥过她竹篮里的小锄头，拾起就朝所指的大树走去。
那大树旁边松松散散地围着干枝条，看不到枝条后的场景。
陈玉石也没在意，见树下果真有开挖过痕迹，立即兴奋地动起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