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夜白压着咳嗽，眉眼微垂了下，再抬眸看过来时，神色没变，语气也依旧温和，话语里却有了另外的意味：“听宁恒说，你有个师父，教会了你做这些从未出现过的佳肴甜品？”
青宁凝心头一紧，面色微变，无数念头蜂拥而至。
自从觉醒那个世界的记忆至今，她露出的破绽没有百来也该上十，以青夜白的敏锐，又怎发现不了女儿的不同？
她敛眸沉默，一时拿不准是骗是编，还是坦诚言实。
青夜白安静等待，不急不躁，将她所有变化尽收眼底。
青宁凝纠结许久。
她从另一生里学到太多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知识，要运用便没法隐瞒，不运用又不甘心！
可要是坦白一切，父亲会信吗？
青宁凝暗暗咬牙，忐忑迟疑。
许久，她终于有了决定，抬眸望向眼前之人，“爹爹，你可相信前世今生？”
“嗯？”青夜白眉头微扬，不解她怎么突然问这个。
青宁凝没给他多想和提问的机会，嘴角扯出细微弧度，露出笑容，语气轻柔，又含着某种情绪，半是认真道：“前世我是您的女儿，来生您还当我爹爹好不好？”
青夜白一愣，诧异而视。
青宁凝保持微笑，认真望着他、看着他，那眼里不知是害怕还是期望，只渐渐有些湿润了。
青夜白突地一紧，眸光微凛！
他想到女儿这些天来的表现，想到她莫名多出来的手艺，想到她全然不同于以往的气质与成熟。
这种种表现，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前世、今生？
青夜白的心紧了又紧，胸口忽然有点闷闷的疼。
他认真看着眼前的女孩，似在确定什么。
少顷，他伸手拂过她的脸颊，轻轻一笑，所有的怀疑与不解全湮灭在这温和里，“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傻姑娘，不说下辈子，就是下下辈子，我都很自豪能当你的爹爹。”
青宁凝嘴唇微张，有丝惊喜，有丝意外，还有一丝微微的刺痛。
她难看的笑了下，像要哭似的，下一刻，猛地扑进炕上之人的怀里，“爹！”
脑海中再次浮现那个浑身是血的身影，她以前那么怨他气他恼他，可在最后，他还是愿意用命来换她安康。
“要好好活下去啊……”
对不起……
青宁凝闭上眼睛，没让眼泪落下来，耳边响起父亲同样温和的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嗯，爹爹在的。”
青夜白压住到喉间的痒意，将咳嗽按下去，双臂紧了紧怀中的小姑娘，轻轻抚过她的后背，眼底掠过一丝哀伤。
十一年啊……
青宁凝埋在父亲的怀中，贪婪地深吸了口这带着药味的气息，抹了把眼泪，很快直起身子，“对不起，我……”
“这三个字我不想听到，你是我女儿，我是你爹爹，这点我很确定。”青夜白抬手，轻柔地替她拭去颊边泪痕，“我这半生从未信过鬼神，如今到也不妨信上一信。”
“我以前也从不信，直到三天前，我听到前六叔想要将家里的兽皮拿去卖，过去争辩被前堂兄推倒在地，撞到脑袋记起上辈子的事，这才不得不信。”青宁凝笑着，已经调节好情绪。
青夜白气息陡然冷了冷，“他们那时就对你动过手！”
“我没事，那次我还多亏了前堂兄，否则哪能有现在这厨艺。”青宁凝又恢复了之前的欢快，替他重新捂了捂被子，“以后啊，您就放一百个心，我不会让人欺负到，那些曾经欺负过我们的人，都会遭到应有的报应。”
“宁凝……”
“您先好好休息，我去准备晚餐。”青宁凝没给他说话的机会，给他盖好被子，转身就朝外走去。
青夜白张了张嘴，看着她出了门，心头沉甸甸的。
前世？今生？
“先生，我能进来吗？”屋门前突然传来叶珩的声音。
青夜白回过神来，喉间的痒意再冒了出来，他咳嗽了好一会儿，这才扬声道：“进来吧。”
叶珩从外头进了来，神色有些莫名，还在奇怪刚刚出去的人，视线转到炕上的人，这才恢复常色，拱手先行了礼：“我有些事想请教先生，不知先生可否方便？”
……
青宁凝出了主屋，没在意叶珩进去谈什么。
她轻轻吐出口浊气，压在心头的刺痛，似乎少了那么点。
青宁凝抬步走向柴棚。
弟弟青宁恒很认真地看着小火炉煎药，见她过来，立时堆满笑容，挪了挪屁股靠过来，眼睛灼亮灼亮的：“姐姐，今晚我们吃什么？”
青宁凝已经调整好了心情，斜了他一眼，“你跟爹爹说了我有师父的事？”
“爹爹问起我就说了，怎么了，不能告诉爹爹吗？”男孩眨巴眨巴眼睛，长而卷的睫毛轻轻扇动，眼里全是懵懂。
“没有。”青宁凝蹲下来，报仇似的，用力捏了捏他白嫩的小脸，“你继续看药，我去弄菜。”
“哦。”男孩揉了揉被捏痛的脸，愣愣看着姐姐提着菜篮子出了院落。
天已经黑了，好在菜地离院子不远，青宁凝摸黑过去也快，不一会儿就摘了菜提回来。
先准备好食材，洗净切好，做起菜来就快得很，没过多久，院子里就飘出一阵香味。
当叶珩从屋里出来时，青宁凝已经做好了晚餐可以开吃了。
由于青夜白目前只能喝米粥，她没将饭菜端进屋里去，依旧把餐桌设在院子里。
“嗯，你不是说没有买肉吗？”叶珩瞄过桌上摆着的香菇盏——那是一道由香菇去蒂，塞上肉泥等馅料蒸出来的美味菜式。
“是啊。”青宁凝答得当然，嘴角弯出一缕浅薄的笑，“我今天是没买，这是昨天剩余的，怎么，叶公子不喜欢？”
后面的声音略低了低。
叶珩心头一紧，就差没拍胸口了，“喜欢，当然喜欢！小爷我从不挑食，只要是你做的，不管是昨天的肉还是今天的肉，我都喜欢！”
笑话，他要是敢说不喜欢，这人绝对会要他去啃红薯。
他堂堂郡王，有那么蠢吗？
青宁凝被他这狗腿的样子逗笑，心情很好地端起托盘去给青夜白送药，“你们先吃，我去给爹爹送晚餐。”
不用说，叶珩两人不是能看着满桌美食，坚持等待的人。
当青宁凝再端着空盘子出来时，桌上的饭菜已经被一扫而空。
